作者 老桥

插图 冯晨清

央视“诗词大会”的舞台上，“飞花令”环节，南宋词人辛弃疾的词是被选手提及较多的。当一位选手飞花接龙背出“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时，我立马想起这首诗名是《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暮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这是我从小就会背诵的一首词。如果说写中秋夜最好的要算苏轼的《水调歌头·中秋》，那么元宵夜写得最好、传诵最高的就是辛弃疾这首脍炙人口的《青玉案·元夕》了。欧阳修也写过一首不错的《生查子·元夕》，只是格局小了一些。

辛弃疾（1140-1207），字幼安，号稼轩，济南历城人。南宋词人，与苏轼并称为“苏辛”，为豪放派代表。有人把他与苏轼相比：“苏之自在处，辛偶能到之；辛之当行处，苏必不能到。”此言一语中的。

说到元宵节，古时又称“上元节”，最早可追溯到汉代的祭神活动，真正作为节日是在魏晋之后。天下不分南北，这一天都要观花灯、闹社火、吃元宵。宋诗中有元宵节煮“园子”之说，因“园子”是在元宵节吃，所以又叫元宵，可见吃元宵的风俗历史久远。只不过南方地区叫汤圆，做法和包馅都与北方有所不同。习惯了家乡以红糖、白糖、芝麻、果仁、青红丝等为原料，用糯米干粉在笸箩里滚出来元宵的口味。

记得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一个元宵节，姥爷买了一元钱的元宵，用黄褐色的牛皮纸包着，上面盖一张深红色的方形纸，再用纸绳打十字捆。红纸上印着五个黑字“老鼠窟元宵”，这是省城最有名的百年老店的元宵，一包是四十颗。当时家里有我和姥姥、姥爷、姥爷的母亲，我们叫太姥姥。炉子上的铁锅煮着元宵，腾腾热气直上屋顶，我在炉子旁盯着上下翻滚的元宵，眼神里都是期待。煮好了元宵，三位老人先让我吃。第一碗盛了十个，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又盛了第二碗十个，很快又吃完了。姥姥说，这东西不好消化，不能再吃了。姥爷看着我的眼睛，又给我的碗里拨了六个，这时的我才开始细细品味元宵的味道。三位老人分着吃了剩下的十四颗元宵。五十年过去了，老人们已经过世多年，那最后六颗元宵的滋味至今难忘，也为自己的无知而内疚。

收回了记忆，我的眼光又落到了《稼轩词集》上。在宋代著名的词人中，既能写出如此好的词，又能带兵打仗的还真罕见。辛弃疾出生在金国，此时离“靖康之变”已经过去十三年了。他的祖父辛赞在金国为官，但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从小教育辛弃疾要树立恢复中原，矢志报国的理想。宋绍兴三十一年，刚刚二十一岁的辛弃疾组织了两千多人的抗金队伍，后加入了另一支起义首领耿京团队，并担任了掌书记。为了和南宋朝廷联合抗金，他潜入南方商谈，等他返回后，耿京却由于叛徒出卖被杀。辛弃疾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率领五十人杀入敌营捕获了叛徒，交给南宋朝廷论处。高宗召见了他，并任命他为江阴签判，这一年他二十三岁。在辛弃疾的词作中，有时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游山玩水，闲情挥洒的词人，有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勇猛善战，悲壮激烈的将士。从不同时期的词作中，我们感觉到他能在不同身份时写出不同风格的作品。当他去职闲居之时，写出了“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当他身在战场时，却高歌“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辛弃疾人很傲气，词也傲气。他能狂到“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辛弃疾流传于世有六百余首词作，其中不乏传世经典之作。无论是文前这首词，还是《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以及《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我常常以隶书字体，抄录他的《永乐遇·京口北固亭怀古》送与朋友：“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词与字相配，古风盎然。

现在超市什么口味的元宵都有，不必非要等到过节再吃。而且元宵不仅个儿大了，馅也丰富了，但是味道却差了许多。花灯制作运用了现代声光电，街心广场成了一片灯海，我却怀念起那个四合院里家家自己做花灯，灯里边点燃的蜡烛随风摇曳，灯外面用毛笔写着灯谜的年代了。此刻，想一想心里都温暖陶醉。突然想起晚唐诗人韩偓的一首诗：“元宵清景亚元正，丝雨霏霏向晚倾。桂兔韬光云叶重，烛龙衔耀月轮明。”正是应景。 书法 老桥

（原标题：元宵一夜鱼龙舞）

来源 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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