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 王晨瑀

给孩子拍照留念，记录下成长过程中的点点滴滴，是很多初为人父母的家长都会做的事儿。其实不止是照相馆能看到这些父母的身影，如今，打开朋友圈，“晒娃族”的身影无处不在，可是被晒的小朋友却不一定像发照片的父母这么开心。不少孩子认为，家长们晒他们的照片是侵犯了自己的隐私，有一些儿时的囧照根本不想给别人看到。专家认为，拍照记录孩子的成长固然是好事，但不应该太依赖晒娃去获得满足感，同时也要注意保护孩子的隐私。

晒娃：奶爸春节朋友圈唯一主题

这个春节，王先生的微信朋友圈几乎只有一个主题——晒娃。孩子睡觉要发照片，洗澡要发照片，哭了笑了，长辈给压岁钱了，都要发照片。看起来相似的照片，一次还要凑齐九张。

在有宝宝之前，王先生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老是在朋友圈晒娃。“那时候在朋友聚会时，我还常常在席间调侃那些晒娃的同事。”直到去年6月，女儿妞妞来到了这个世界，王先生朋友圈的“画风”慢慢改变了：八九月份的时候，王先生偶尔会发女儿的照片，后来渐渐多了起来，一个月能刷着好几次妞妞的照片。同事跟王先生打趣，问他还记不记得之前说的，绝对不在朋友圈晒娃。王先生挠挠头说：“越看我们家妞妞，就是越觉得她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你看她每次笑都特别好看，眼睛大大的，才四个月的时候就会跟着歌曲的节奏打拍子了，不让别人知道我们家小公主实在太可惜了。”一番话惹得同事们哈哈大笑。反正被同事们笑过了，王先生索性放开了手脚，这个春节更是来了个“大爆发”。

如今，在朋友圈晒娃的并不是个例，初为人父人母的家长们爱晒孩子吃饭睡觉的日常生活。孩子年龄稍大了，家长们爱晒孩子的特长，或者某些有意义的“特殊时刻”。“其实晒孩子，就是记录这一刻的感受，随着孩子慢慢长大，这些感受累积起来，也有了变化。翻朋友圈回看孩子小时候的照片，仿佛又感受到当初为人母的惊喜与担忧，现在看着孩子平安长大，生活得多姿多彩，特别欣慰。”康女士感慨道。

隐私照：孩子分分钟想毁掉

家长们热衷在朋友圈晒自己的孩子，可是，不少孩子认为，发到朋友圈的照片暴露了他们的隐私。6岁的小颖就很讨厌父母在网上发自己的照片，她认为这些照片让她很难堪。“爸爸妈妈老爱在朋友圈发我的照片，从一两岁时，我的各种照片就被他们发到了朋友圈。有些照片还是我在浴缸里什么都没有穿，还有的是我在拉臭臭。他们发这些照片的时候觉得很开心，还写上：自己会上厕所了，今天给宝贝洗澡。我觉得这一点儿都不好，因为这些照片本来只给爸爸妈妈看，可是他们也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就给传到网上。我特别害怕幼儿园同学们看到这些照片取笑我。”

不止是在被晒到朋友圈的照片，孩子们对儿时拍过的“隐私照”也特别敏感。回想起童年“裸照”被同学们看到的经历，小林至今记忆犹新。正在上初中的小林在一次聚会上，被同学们翻到了他小时候的相册，其中有几张是小林两岁左右时，光着身子照的。“照片被损友和喜欢的女生看到了，大家都笑起来，我当时毫无心理准备，整个人怔在那里，恨不得挖个地缝钻下去。”

和小林有相似经历的，还有小杨。在他10岁时，看着家里的相册中有一张暴露自己隐私部位的照片，他把照片取出来，生气地撕掉了。“家里一来了叔叔阿姨，爸妈总喜欢给他们看我的相册。他们看到我穿开裆裤的照片，还总喜欢边笑边看我。”如今小杨已成年，回想起那些隐私照片，已经能够理解爸爸妈妈拍照时的心情。“但在当时，这些囧照真是分分钟想把它毁掉。我希望现在的爸爸妈妈们在晒照片时，能够有意识地保护孩子的隐私。现在大家都喜欢玩微信，把照片放在朋友圈分享出去。发到网上的照片会被更多的人看到，也不像之前相册里的照片那么容易销毁了。”

摄影师：孩子特殊时刻需要记录

趁着过年全家来拍一张全家福，同时也给孩子拍张福娃照，是很多家庭的传统。据首都照相馆高级摄影师苍光烈介绍，大约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开始，摄影在民间被认可，那时候，过年前来拍照的人尤其多。“那时候重男轻女，生了男孩的家庭还喜欢给孩子拍张全裸照。”和社交媒介极其活跃的今天不同的是，那时候拍的照片往往是嵌在墙上的镜框里，只能被熟识的亲戚朋友和街坊邻居看到。但是拍照的“讲究”却延续至今：在天气暖和的情况下，一周岁以内的孩子会被全裸拍照，这基本已经成为业内和家长们约定俗成的习惯。

据苍光烈回忆，在1971年时他在照相馆迎来了一对带孙子来拍照的爷爷奶奶，他们特别强调，一定要给孩子拍不穿衣服的，而且要全身的。这样以表示他们家孙儿辈是男孩而且身体健康。“那时候的老人家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炫耀男孩的心理。现在时过境迁了，虽然很多爷爷奶奶辈的老人仍然要求给小男孩拍全裸照，但有些孩子的母亲会拒绝这种拍法。因为现在孩子是男是女已经不被家长们特别重视，更多家长会考虑孩子的隐私。”

苍光烈还观察到，现在朋友圈晒娃的照片，对不同年龄段的孩子有不同的侧重：孩子0到2岁晒他第一次学会爬、第一次学会走，这些是孩子作为人的成长；孩子3到6岁晒他对花、鸟以及新奇事物的好奇，这些是孩子在逐渐了解自然和社会；孩子6岁以后晒他第一次上学、佩戴红领巾，这些是孩子与社会的互动。“过去摄影不像今天这么普及，大家拍照都得去照相馆。所以现在给孩子拍照发朋友圈，并不是说绝对就不好，它是家长对孩子的爱，是一种对特殊时刻的记录和分享。”

专家：朋友圈晒娃得有边界意识

琚晓燕是北京师范大学发展与教育心理学专业的博士，专注于家庭研究与治疗方向，现在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社会工作学院任职教师。在研究中，她接触到了很多青少年心理学的案例。她告诉北京晚报记者，家长在朋友圈晒娃，对不同年龄段的孩子会有不同影响。

“3岁之前的孩子，是没有隐私概念的。长大以后，不同的孩子对小时候自己照片被晒会有不同的看法，不能一概而论。如果孩子长大后，还特别在意婴儿时家长把自己的照片拿给别人看，是一种不成熟的心态。作为一个成熟的人，不能老拿过去的事情说事儿。但是，如果在孩子有隐私意识后，家长还是不经过孩子的同意就把他的照片给别人看，就会侵犯孩子的隐私权和自主权。特别是在青春期，孩子们最想要的就是一种自主和被尊重的感觉，想要被当作一个平等而有价值的人看待。”她认为，这个时候再拿他们的照片给亲朋好友看，就要征得孩子的同意，就像进他屋子要敲门一样。当孩子开始有了边界和隐私的意识，就让他知道他是一个独立的人，这是非常重要的。由于中国的家庭文化向来不太注重家长与孩子的边界，家长们常常会把孩子当成自己的私有，对孩子产生控制的心理。一般来说，家长们在孩子3岁之前开始晒娃，那个时候的孩子没有隐私和边界的意识，无法主动向家长提出需求，这是家长们需要注意的。

对于有些家长每天都在朋友圈晒娃，琚晓燕认为这种行为太过度了，不建议家长们频繁晒娃。“家长在朋友圈放孩子的照片或视频，不仅仅是把这当作记录孩子成长的方式，也有可能想通过他人的点赞或者赞美的评论，来获取与社会的连接，获得内心的价值感。但是，如果过于依赖这种方式，就会被这种社交行为所控制，这种状态其实是比较危险的。”琚晓燕分析说，频繁晒娃的背后可能是想要通过社会比较获得心理上的优越感和社会认同，从另一方折射出家长内在自我价值感的缺失。当频繁晒娃者看到比自己更牛的娃，会较容易产生焦虑感。为了缓解焦虑，会更进一步期待自己的娃有东西可娃，无形中为孩子增加压力。比如看到别人的孩子钢琴多少级了，又再学什么编程，又拿了什么奖。对孩子的影响，一方面，孩子被物化了，成为家长缓解焦虑的工具；另一方面也会增加孩子的虚荣心，似乎他做事情是为了得到外部强化和赞美，削弱他对事物本身的兴趣。

来源：北京晚报 记者 谢宇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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