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灵魂不朽能达到人的永恒吗?看看德国哲学家教您如何使用时间
时间为什么成为了最时髦的话题?
宋晨希
最近几年,“时间”问题似乎成为了哲学、历史学、政治学、人类学、艺术学、科幻文学等学科热衷讨论的话题之一,就连荧屏上火爆的“穿越剧”其实也是人们在对时间开着玩笑。
之所以形成这样的局面,主要是由于我们当今社会发展过快所带给人们的“失重感”。按照德国哲学家罗萨的说法,社会不断在加速,使得人们被再次“异化”。
想想我们自己,从小就被教育“时间就是金钱”,工作之后,领导也会经常告诉你做事要抓紧时间。时间已经从古代“时辰”和“刻”的计量,精细化到了分和秒。
人类作为时间的存在物,时间的变化自然会引起人们心理和意识的变化。因此,当代人文科学必须要对时间加以清理,了解时间在当今的变化,唯其如此,我们才能更清晰地理解这个世界。
德国哲学家萨弗兰斯基的《时间:它对我们做什么和我们用它做什么》可以算是我们理解时间问题最好的入门书籍。对于中国读者,尤其是哲学爱好者来说,萨弗兰斯基并不陌生。他的几本著作,如《荣耀与丑闻》《海德格尔传》等十几年前就已出版了中译本。
萨弗兰斯基以研究德国古典哲学和现象学见长。《时间》这本书也并不好读,该书涉及了哲学、文学、宗教学、物理学、经济学和心理学等多个领域的内容,却并未加以说明和解释,这对缺少西方文化背景的中国读者来说,会感到非常挠头。
不过这没有关系。萨弗兰斯基的目的并不是告诉我们从古至今的哲学家究竟如何看待时间,而是告诉现在的读者,时间对我们的影响和我们应该如何使用时间。
该书立论非常明晰,萨弗兰斯基似乎想建立起有关时间的形而上学,也就是从人们认识时间的起源讲起,最终解答时间将往何处去的秘密。
无独有偶,萨弗兰斯基的一位中国同行赵汀阳,近几年也关注到了时间,并尝试把时间问题纳入到形而上学之中来讨论。
赵汀阳敏锐地意识到,当代哲学所讨论的诸多概念,随着人们的不断讨论,被叠加了诸多情绪化的解释,使得它们深陷“淤泥”而无法自拔,人们的讨论也变成了自说自话的意气之争。因此,他认为,如果想再次获得这些概念最本源的意义,必须把它们放入形而上学的场域来进行清理,而时间是一切事物存在的基础,所以必须先加以讨论。
从无聊到开端再到无聊
萨弗兰斯基恰恰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该书的开头,萨弗兰斯基就抛出了一个崭新的观点:时间起源于无聊!“无聊让我们体验时间流逝的一个可怕方面,不过以佯谬的方式:因为在无聊中时间恰好不想流逝,它停顿,它让人难以忍受地延长自己”。
此前关于时间起源的讨论,多集中在远古人类对外在和内在世界,比如四季和生理变化的感知,才从中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或许对萨弗兰斯基而言,那种对时间的感知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因为它不构成对人意识和行动的影响。
在这里,我们就能感觉出萨弗兰斯基身上德国古典哲学和现象学的味道,即万事万物因为“我”才变得有意义。
萨弗兰斯基在这一章中告诉我们,他所谓的“无聊”并不包含古典世界人类的情感,而仅仅是在启蒙运动之后的近代世界才产生。
福柯在《什么是启蒙》一文中谈到“人们经常把现代性概括为对时间的非连续性的自觉意识”。17世纪,自牛顿确立了绝对时空观,时间就被人们普遍认为是直线前进的。自此,一种“进步的观念”开始出现,时间成为了一种“确定时间的内在合目的性以及人类历史趋向的终点”。
从这个时候开始,时间才开始分为了有用和无用之说,于是才出现了无聊。
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萨弗兰斯基写作这本书的目的:也就是对当代人们如何使用时间进行一种“批判”。
在“无聊的时间”之后,本书过渡到了“开端的时间”。当一段时间(比如等人)变得无聊,那么无聊必须有一个开端。事实上,当时间有开端,不再是柏格森所说的具有绵延性,那么时间就出现了断裂。
“开端,人们以此启动一个新的事件序列,改变对时间感知。”这个时候,当时间因战争或政治因素被归为零之后,它就赋予了新的事件以崭新的意义(伊恩·布鲁玛的代表作《零年》正是典范之作)。时间的开端可以影响社会,同时,也可以对自我进行一种“净化”,人类通过开端改变自我的身份。
当人们开启了一段时间,就意味着这段时间必须被人所“操心”。操心的概念来自于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海德格尔认为,“操心” 指人总是“先行于自身的—已经在世界中的—作为寓于世内来照面的存在者”的存在。换言之,“操心”让被“抛入”世俗时间中的人有了寻找更多可能性的可能。
萨弗兰斯基借用海德格尔的“操心”理论,述及了当代种种操心的事情,比如风险、卫生保健和恐怖主义等,人们为了让自己生活得更好,更加安全,必须对周遭的事物保持警惕,未雨绸缪,“操心”在当代社会变得更加普遍。
当然人们对时间开始操心,也就意味着你自己的时间开始与社会产生关系,于是就有了“社会化的时间”、“管理的时间”和“生命时间和世界时间”。这三部分我们再熟悉不过,我们每天必须看的钟表,自己每天完成既定的工作,其实都是一种“社会化的时间”。不过,作者提醒我们,“社会化的时间”把人紧紧绑在时间巨轮上,让人们不断对自我、对自然进行侵蚀。
通过灵魂不朽能达到人的永恒吗?
在此之后,作者还讨论了原时的观念。所谓原时,类似于人类的一种生理时间。这是自身对社会化时间的一种反抗,人们渴望利用记忆留住不断“加速”的时间,比如普鲁斯特在《追忆逝水年华》中对玛德琳娜蛋糕味道的回忆。
萨弗兰斯基借此引申到了对当代民主的思考,即民主制度必须要尽可能地符合每个人的原时,不能让所有人统一到相同的社会化时间中,只可惜“政界尚未真实地领会这一点”。
当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原时和社会化时间之后,人类的自我意识渴求控制时间。于是就有了“与时间的游戏”,人们通过文学、艺术、图像和声音来复制时间中的一刻,从而可以让以前的时间再次被记起。
不过,萨弗兰斯基提醒我们,人们的回忆和照片、影像并不可靠,人们不可能在头脑中重新复原这些时间。
在该书最后,作者开始为我们解决我们该如何使用时间的问题。萨弗兰斯基认为,人们要想从有限的生命时间回归永恒,必须借助于肉体及灵魂复活的基督教信仰。
乍一看,会让人感到惊讶,萨弗兰斯基为何又借助尼采的永恒轮回学说,回到了古典主义的基督教信仰?但正是因为基督信仰里面有灵魂信仰,从而让肉身毁灭之后,精神有了永恒的归属。但是,萨弗兰斯基没有说明,在信仰瓦解的当下,灵魂如何能够再次让人们得到救赎。
巧合的是,关于人类是否在时间里面可以变得永恒、把握未来,赵汀阳在《四种分叉》里面也做了讨论,他先借用希腊哲学家麦里梭的说法:“任何有开端和终结的东西都不是永恒的或无限的”。
因此,人类若想获得永恒,只能思考未来的一种可能性,达到自由的无限性。因为可能性意味着“未必是什么”,拒绝既定答案。
(原标题:经由时间,人类如何达成永恒)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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