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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老人摔倒住院获年轻护士全天候照顾 竟欲浪漫一把向之求婚?

2018-12-16 10:22 北京晚报 TF021

鲁迅诗云:“无情未必真豪杰。”我在报上读到一个有意思的故事,梗概如下:

作者:刘荒田


父亲今年一百岁,母亲八十九岁,结婚已七十二年。去年底父亲因为摔倒住进疗养院,由两位年轻的护士来全天候照顾。

父亲因患痴呆症,记忆错乱,母亲明明住在家里,他却硬说母亲也同住在疗养院,经常坐着轮椅,喊着母亲的名字——“查房”。他还常常向儿子要钱,理由是万一失火可叫车回家或用于理发。这还不算完,父亲虽然因为言语不通与护士难以交流,但一厢情愿地认为她们对他“很有好感”。有一次,父亲向儿子要六千元,理由是有一位护士“要嫁给他”,这钱拿来作为聘金。同时,他一再腼腆地问儿子:“我结过婚没有?”儿子出示父母亲1946年的结婚照,彼时父亲是空军尉官,母亲是从陕西榆林来的十六岁的姑娘。父亲面对“铁证如山”,终于承认“是我”,也看出旁边的新娘是儿子他妈,连带认出了儿子。最后,父亲面对现实——美梦到此为止。儿子以一句叹息作结:“而我错过了年轻的菲律宾后母。”

洋鬼子说幽默的最高境界,是“带泪的微笑”。上文当之无愧。如果我是百岁老翁,寿终正寝前浪漫一把,可算作最美丽的“回光返照”。

由此看来,人老到患痴呆症,一脑子虽然都是糨糊,却可能旧病复发,多情起来,而且这情,基本排除功利。与之相映成趣的,是老人的另一“成就”:八十岁不尿裤子,九十岁不用人搀扶,为此受到夸赞(尤其是提供照料护理的人,如上文中差点被寿星公求婚的菲律宾裔护士),一如一岁前后的学语和学步。“说着玩”自然不错,可惜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是难以规避的宿命,除非提早“嗝儿屁”,赶在痴呆症来到前喝下孟婆汤。

既然衰老难以逆转,只好乖乖接受,致力于从中挖掘正面的意义。因痴呆而纯情、多情,无疑是人生中壮丽的歪打正着。世人津津乐道的“返璞归真”,充其量是改油腻为清淡,改声色犬马为打坐参禅,从闹市搬到深山别墅,皆为小修小补,而往昔人生加诸肉身与灵魂的污秽难以洗刷,最后是面具和脸皮归一,世故和谎言合并。老年乃命运塑造的成型,深刻有之,圆融有之,睿智有之,奸猾残忍有之,冷血记仇有之……唯独不存在天真无邪,直至痴呆症占领了整个脑部。

然后呢?百岁老人成了样板,他又一次成为“少年维特”,护士出于爱心,加之专业而规范的呵护,被他幻想为“对他有意思”,他无能耐或者不好意思对儿子细心描述自己“被爱着”时的感觉——多少梦里的艳遇,多少虚拟的温存,而且是双份!“齐人之福”此时最为贴近。

接下来,下定决心,求婚!六千元用来买婚戒,买玫瑰花。别以为他脑筋不行,恐怕连在哪里求婚,单膝下跪还是双膝,带不带朋友,都已暗里酝酿多次。“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一老掉牙的谚语,可以再加上一个“偷不着不如最后一梦”。

上苍待人何等厚道,居然为混沌、麻木、一路暗下去的凄凉夕照,覆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原标题:有情之时)

来源:北京晚报

流程编辑:TF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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