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庆和

资料图 作者：翟伟

2004年，女儿要结婚了，小两口把婚礼的日子定在国庆节。那天，应邀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满满地坐了15张桌，整个过程是委托一家婚庆公司操持，安排得无可挑剔。来宾们恭贺祝福，场面好不热闹。轮到我代表两家人讲话了，动情处竟然哽咽难言。大喜的日子里，为什么会流泪？

我真的是一下子想了很多，想到了28年前我和妻子的婚礼，想到了女儿刚出生时的家庭窘况。想想那时候，看看这时候，两厢比较，怎能不心生感慨呢？

1976年5月，我是利用部队探亲假回京完婚的。没有仪式，不讲排场。因两家距离不远，连人们惯用的自行车驮衣物、载新娘也省略了。婚房是二哥用石灰把旧房简单地粉刷了一下，岳父母简单地准备了几件家俱，做了两床新被新褥，至于结婚礼服、结婚仪式，我们连想都没想过。搬运家俱被褥那天，由于两家同住一个家属大院，是侄男侄女们帮忙，肩扛手提，很快就把新房布置好了。婚礼只备了两桌饭，男女各一桌，，岳父大人请来的是男宾，妻子请来的是同事好友。没贴喜字，没鸣响鞭，可闻讯的街坊们还是纷纷前来贺喜。大院里的一个合作社那天也着实“火”了一把：据说合作社里的暖水瓶、洗脸盆、毛巾、枕巾、水杯，还有笔记本什么的，几乎被买光了。那些送来的“喜礼”呢，我们一直使用了近四十年，直到去年，最后一条枕巾才被弃用。

而女儿女婿的婚礼呢，则甚为“豪华”：车队接送，响鞭迎新；伴郎伴娘左右侍奉，颇有点电视剧里的场面，惹得过了一辈子节俭日子的二哥二嫂直嘀咕：这要花多少钱呀，多浪费。可女儿并没这样考虑问题。不必再为衣食所忧的她们这一代，有的是对丰富精神生活的期待。结婚，对于年轻人来说，则是此生輝煌的一个契机，怎么能轻易错过呢。稍稍奢侈一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事后，妻子曾遗憾地说，我们真是生不逢时，怎么就没赶上这好时候呢！

说起我和妻子的婚礼，还有件事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那时候商品紧缺，几乎所有的生活必需品都要持证或凭票才能买到。为我们的婚宴能够丰富些，岳母就向街坊借了几斤。借东西是要还的呀，为及时还给人家肉票，爱吃肉的岳父大人一个多月都没怎么舍得吃肉。只好托人跑到农村去，悄悄买回一只兔子，让岳母炖了解馋。

记得女儿出生后，她妈妈奶水不足，饿得直哭。按出生证供应的半磅奶，根本不够吃，当时实行给孩子喂糕干粉，但孩子难以消化营养不良，她一个多月时，身上竟长出几个脓疮。我是女儿出生十几天后才从部队回来看望妻女的。妻子说想吃点青菜，一天，我一大早就骑车走街串巷到处找卖菜点。结果，所有的菜点架子上都是空的，有的市民为能买上青菜，都把菜篮子放在售菜点门口，排成队，等待送菜的人。那天很幸运，我正骑车走在寻找菜点的路上，见一骑三轮车正往菜点送菜的师傅在上一个斜坡，我立即下车，一手扶车把，一手帮师傅推车。或许师傅被感动了吧，到菜点后，那师傅立即抓了一把豆角，拣了两个茄子交给售货员，说，这同志是帮我送菜来的，甭排队了，先给他称吧。当时我感动得说了不知多少个谢谢。而如今呢，有谁还会为买点青菜生忧犯愁舍脸求人到处跑呢！

看看这时候，想想那时候，每个身经亲历过的人心里都会有一本难忘的账，都会有一杆公平的秤。那账，记录着不同岁月的差别；那闪烁的秤星，也在数读着各自心绪的重量。

来源：北京晚报

编辑：TF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