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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冬日取暖史:从“抹膛”炉子到暖气片再到地暖

2018-11-17 11:03 北京晚报 TF020

一九五八年前后,我刚记事。那时我家住海淀区太平路部队大院。儿时记忆中,大院里大多数人家住平房,冬季取暖全靠“生炉子”。

作者:王秀山


插画:王金辉

“生炉子”所用的炉子十分简陋,是一个用铁皮制成的类似水桶一样、直径约三四十厘米的东西。炉子内壁下方三分之一处,有一个用三四排钢筋组成的篦子;下方是一个可以活动的“小门”,用以调节进风量,控制燃烧程度;底部焊有三条腿;顶部有个铁皮制成的四方形平面“炉台”。炉子启用前,要先“抹膛”,也就是用和好的泥巴将炉内壁四周抹上约三四厘米厚,使炉子的内径小许多。

年少的我当时很好奇,为什么要“抹膛”?现在想来,主要是为了节煤吧。

由于炉内高温,“抹膛”经常被烧裂,因此,隔段时间就要抹一次。我至今还记得父亲给炉子“抹膛”的样子。和好的泥巴里要加些“麻刀”,即剪成一段一段的粗麻绳,以增加泥的黏结力。

还记得,“生炉子”用的煤,开始是“块煤”,大块大块的煤块,用时还需使锤子将其打成小块。常听父母和邻居讲,最好的“块煤”是“大同块”,这种煤属无烟煤,乌黑发亮,易破碎,最大的优点是燃点低,生火易,烧时不冒黑烟,还火头有劲,“耐烧”。我至今也记得,“大同块”燃烧时会发出幽蓝幽蓝的火苗。后来,生炉子用块煤的越来越少,改烧煤球了。

煤球是用煤粉压制而成的。我曾在煤场见过煤球的完整生产过程——输送带将加了一定水的煤粉送到一个巨大的模具里,模具是两个相向转动的大转轮,转轮的表面是一个个半圆球形的凹槽。随着转轮的转动,煤粉不断加入,一个个煤球就挤压成形了。当时,也有手工制作煤球的,叫“摇煤球”。摇煤球有三种工具:平板铁锹、大铁筛子、花盆。先把和好的煤粉摊铺开,用平板铁锹横竖切成大小均等的小方块,然后将切好的小块铲进大铁筛子里,大铁筛子下放一个花盆,双手抓住大铁筛子的两端,以花盆为轴心用力摇动,不多时小方块就被摇成煤球了。“摇煤球”不可避免满手黑,甚至脸上沾满煤灰,所以老北京有句俏皮话,形容一个人脸脏,或蓬头垢面,就称“摇煤球”的。随着时代发展,“摇煤球”这一技艺早已变成回忆,相应的俏皮话也渐渐消失了。

“生炉子”首先要“生火”,这是家家户户每天早上必做的事项。

生火,先在炉膛底部放些木柴,我们称之为“劈柴”,之上放少量的煤块或煤球,然后用废报纸等点燃劈柴,炉子的顶端要加一个“拔火罐”。时而还要用扇子对着炉门不断扇风,补充氧气加速燃烧。此时拔火罐里浓烟升起,炉内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不多时,浓烟渐少,炉内煤燃发出红光。此时即可把炉子搬进室内,用于取暖或做饭了。

“生炉子”必备四件工具:火筷子、火钩子、通条、小煤铲。火筷子用来夹煤;火钩子用来勾炉底煤灰;通条用来“捅炉子”;小煤铲用来加煤铲炉灰。

每天清晨,家家户户点火生炉子,“又见炊烟升起”,是一道风景。

“生炉子”自然就要买煤。记得那时家家户户隔个把月就要买一次煤。我是男孩,又是家中老大,所以每回买煤,都是我随父亲去。我家买煤是到海淀区太平路小煤场,也就是如今解放军军事医学科学院南大门的马路对过。那个年代,买煤实行计划供应,要凭煤本。

当年大街小巷里那些煤场,如今早已不见踪迹。

印象中,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北京的冬天特别冷,风也特别大。每到夜晚,一家老小经常是围坐在火炉旁。火炉上的大水壶“呲呲”地冒着热气。这时,父亲看报,母亲手里忙着似乎永远做不完的针线活,我们几个孩子或写作业,或看小人书,依偎在父母身旁,尽享温馨时光,那其乐融融的场面,真挺叫人怀念的呢。

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记忆深刻。我们几个孩子都特别爱吃炉台上烤过的馒头片、窝头片,那焦黄那酥脆,吃起来嘎巴嘎巴,是儿时的甜蜜。

“生炉子”取暖有一最大担心——“煤气中毒”,即“一氧化碳中毒”。

煤在燃烧过程中会产生一氧化碳,人吸入一定量就会中毒,甚至死亡。最可怕的是,一氧化碳无味,人吸入得不知不觉……那个年代,经常听说煤气中毒事故的发生。为了防止煤气中毒,家家户户在窗上都装了“风斗”,有关部门还时常上门检查、提醒。记得,有一天早上起床,我突然头晕恶心、站立不稳,母亲马上意识到我是煤气中毒了,立即把我扶到屋外,还拿了些醋让我喝下。当时民间说法,煤气中毒后喝醋有一定缓解作用。好在我中毒不重,在屋外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很快就缓解了。但这件事让母亲吓得不轻。从此,为全家人的安全,母亲经常半夜起床开窗通风,说是宁愿冷一点,也别煤气中毒。

蜂窝煤时期

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一种带烟筒的煤炉逐步取代了老炉子,大家改烧蜂窝煤了。这种炉子比先前不带烟筒的炉子进步很多。一是加装了烟筒,煤烟直接排出室外,不但卫生,而且极大提高了安全性;二是炉体由生铁铸造成,显得很敦实,设计更合理;三是不用“抹膛”,改用专为烧蜂窝煤设计的炉瓦了。炉瓦有一定弯度,三片可围成一个桶状,内壁有竖向的沟槽,内壁直径与蜂窝煤直径一致,使用时蜂窝煤一块一块叠放。底部烧尽的蜂窝煤变成炉灰,上部的蜂窝煤会自动接续上。这比烧煤块或煤球,方便又卫生。这种炉子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晚上可以“压火”——用一个中间凸起,顶端留了眼的炉盘,盖在蜂窝煤上,能滞缓燃烧,既保持炉子的温度,亦不熄灭火;第二天拿去封火盖,火接着烧,省去每天生火的麻烦。

蜂窝煤呈圆柱体,里面有几排通透的“蜂眼”,不知哪位发明者给取的这个名字,倒十分贴切。蜂窝煤按大小分一块、半块,还有一种专门用来引火的。后来,有人总结了一种生炉子的简便实用方法,即夹一块蜂窝煤,到邻居家的炉子上烧一会儿,燃着后再放到自家的炉子里,免去了生炉子那一系列的烦恼。那时侯,平房里的住户,大多会盖一个存放蜂窝煤的“煤棚”;马路上经常能看到送蜂窝煤的平板三轮车。

炉子的烟筒长约一米,直径二十厘米左右。有了烟筒,不但可排烟,还能增加室内温度。烟筒安装时,探出室外的部分,头上一般要加装一个90度的弯头,以避免风向正吹时造成倒烟。记得那个年代,一到深秋,家家户户就开始支炉子,安烟筒,准备开始过冬。京城有许多“日杂商店”,专卖炉具和烟筒。那个年代,连烟筒也曾经要凭本供应。一般说,烟筒要用两三年,所以冬季过后,拆下、清理、存放,也是不可少的生活环节。

采暖多样化

一直到搬进楼房,有了暖气,我家才结束冬季取暖“生炉子”的历史。

暖气的好处自不待说,干净,卫生,保温性好,再不用担心煤气中毒,也免去了买煤、倒炉灰等一类的杂碎事务。

刚搬进楼房时,我对暖气片一头的小铜阀很好奇,研究半天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父亲告诉我,那叫放气阀,暖气里的热水进来后,前面会有空气占据空间,造成部分暖气片不热。父亲一边说,一边拧开放气阀,“呲呲”地放了一阵气……关闭放气阀,很快,刚才还冰冷的暖气片开始有了温度。

2000年,通过房改,我拥有了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在装修住房时,“与时俱进”,我将暖气片换成了壁挂式,整齐、洁净、上档次、热效好。置身装修一新、宽敞明亮、暖意融融的新居,我不由自主回想起儿时住平房“生炉子”、回想起自己差一点煤气中毒、回想起跟随父亲去买煤,父亲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心中几多感慨。

再说说我的同事、亲戚、好友,家家户户,有的装了地暖,有的用上中央空调,有的安了西式“壁炉”,冬季采暖,早已方式多样,不一而足。

生活,一步一个脚印,跃上层楼步步高。

 

来源:北京晚报 

编辑:TF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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