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垮掉的一代”先锋诗人金斯堡:曾是北岛挚友
1984年11月,美国“垮掉的一代”的著名诗人艾伦·金斯堡来到上海复旦大学访问,并在外文系英美语言文学专业做了讲演和朗诵,他拉着手风琴朗诵着他的诗作,其中有一首《加州的超级市场》。
作者:河西
金斯堡著 惠明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
这是他1955年著名的诗集《嚎叫》中的一句,开头第一句是:“今夜你使我浮想联翩,沃尔特·惠特曼,当我走在绿树如茵的街道注视着自我意识的头疼时。”
金斯堡的长诗行洋洋洒洒,其中明显可见惠特曼的遗风,这位孤独的老愤青以学习惠特曼的个性解放精神和自由诗体自命,也因此开一代之诗风。
敬文东说过一则轶事,在复旦大学,一个中国人给金斯堡翻译贾岛的诗《寻隐者不遇》: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金斯堡听完就哭了,他说这个山也太远了。看都看不见,如此内敛的诗居然让一个狂放不羁、写出《嚎叫》的诗人当场流下了眼泪。
以《嚎叫》闻名于世的金斯堡,在美国是反主流的叛逆英雄,却对东方的诗歌一见倾心。
在上海,有一天,他患上了严重的感冒。在宾馆里卧床休息时,他阅读了路易·艾黎翻译的《白居易诗歌200首》,写下了《读白居易》(七首)。名为“读白居易”,实际上他写的却是在中国的见闻,“学生们在黎明时起床,围着足球场跑圈,工人们为了保暖在黑暗中唱歌”,当然,如果你说白居易的特点就是以接地气见长,那么金斯堡的《读白居易》也多少包含了一些对白居易的敬意。
另一方面,《读白居易》是七首,路易·艾黎的《白居易诗歌200首》也分七个部分,《读白居易》和《白居易诗歌200首》基本上是一一对应的:1.在人民中间;2.社会与政治诗歌;3.朋友与亲人;4.偶感;5.自然描写;6.妇女命运;7.自我描写。
金斯堡有没有注意到译者路易·艾黎呢?路易·艾黎是谁?他是中国十大国际友人之一,宋庆龄和埃德加·斯诺的挚友,邓小平为他题词:“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永垂不朽!”
路易·艾黎1927年就来到中国,投身于工合运动,他的合作伙伴,就是在《黄石的孩子》中牺牲的乔治·何克。但是他开始翻译中国诗歌却是相当晚的事,1978年夏他开始翻译白居易,那不过是金斯堡来中国五六年前的事,除了白居易,他还翻译了《诗经》、李白、《胡笳十八拍》和傣族叙事长诗《朗鲸布》,最著名的是杜甫英译,我不知道金斯堡有没有读到。
这两位母语文化的反叛者以这样的方式相遇了,路易·艾黎离开了新西兰投身于中国革命的大熔炉,而金斯堡对中国文化的喜爱,当然是他对美国反叛的一部分。垮掉派诗人,对中国有着异乎寻常的幻想,在印象中把中国当成“神秘的东方”的集合符号。中国有什么?有老子,有禅宗,有革命,这都是吸引这位“垮掉派大拿”之处。
金斯堡在上海见了“九叶派”的诗人王辛笛,跟他谈到了性解放的话题,并问他怎么看。王辛笛说,性解放首先让他想到的是艾滋病。金斯堡笑着拍拍他肩膀,这让王辛笛对这位同性恋的大诗人十分警觉。
金斯堡不太可能了解“九叶派”。在来上海之前,他在北京第一次见到了北岛,北岛回忆说:“我和艾伦是一九八三年认识的,当时他随美国作家代表团第一次到中国访问。在我的英译者杜博妮的安排下,我们在他下榻的旅馆见面,在场的还有他的亲密战友盖瑞·施耐德(Gary Snyder)。我对那次见面的印象并不太好:他们对中国的当代诗歌所知甚少,让他们感兴趣的似乎只是我的异类色彩。”
他关心的是“异类色彩”,金斯堡的母亲是位思想激进的共产主义者,这影响了他的一生。不过在这一时期金斯堡的诗中,你并不会读到标语口号式的诗句,他还是真实记录了许多他的所见所闻。
学生们手持银色的木剑起舞,在坚实而泥泞的土地上旋转
我走出河北大学混凝土铸成的北门,
马路对面一个蓝帽子的男人在卖油炸的长条甜面团,那种棕色的和新炸出来的甜甜圈一模一样
……
这是他在保定时写的《有天早晨我在中国漫步》。像在上海一样,金斯堡对保定人的性生活同样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如此记载道:“我遇到的中国人总是热望一种真挚、坦诚的情感生活。他们否认在28岁结婚前没有任何性生活的说法。如果一个学生在做亲吻爱抚之类的事时被发现,这事在其档案上会记下一笔。因此,他们冲澡或私下做一些性幻想之类的事。每天清晨5点半,他们就起床沿着操场跑步,打太极拳。中国人有时也难以捉摸令人不解。”
“难以捉摸”的北岛后来和金斯堡成为了好朋友,北岛最初对金斯堡不佳的印象在之后的交往中消散了,在金斯堡去世后,北岛这样评价金斯堡:“没有他,这半个世纪的美国历史就会像一本缺页的书,难以卒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