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兴文

關祖章藏書票

2010年元月为了返台参加台北国际书展，提前于农历年前半个多月回去。等到书展忙完以后，抽空拜访百城堂主人。记得我在二十多年前发现关祖章藏书票，不久他告诉我发现一款关祖章的藏书印，同时影印给我。当时忙着搜寻关氏的生平事迹，无暇顾及此事，后来不知放置何处，始终没有将它与藏书票一起写出来。

2008年八月，参加苏州木渎举办的中国大陆藏书票大会，偶遇杨靖华君。承蒙他告知：在桂林图书馆发现关氏的父亲冕钧 （伯珩） 公于1949年捐赠该馆的文献，并将他写的文章《关祖章藏书票与陈宏谋家书》影印给我。事后还为我刻了两方藏书印，才又让我想起此事。但是事隔多年，百城堂主人早忘记把它放在哪里，只好等他找到。

其实都要怪自己，往往求好心切，但又杂乱无章，明明在身边的材料不用，还要劳师动众，恳请远方的朋友帮忙。甚至查到后，漏掉已有的材料。以关氏的生平为例，在此之前，已知胡光麃《中国现代化的历程》记载：“关冕钧 （伯珩） ：‘广西人。满清翰林。以道员出任京张铁路局会办、总办等职。与梁士诒同以词官派主新兴铁路业务，时人誉为新派人物。子祖章、祖光，皆余清华同学，婿陈树人，现尚在台。’”直到2009年，拟策划此书在大陆合作出版，再翻阅此书，看到这条记载，不禁恍然如梦。

这次与百城堂主人相逢，告知已找到关氏的藏书印。原来是他淘到这本书后，经过蓝色书衣重新装裱，和其他蓝色书衣装裱的书籍混在一起，日久忘记放在何处。而且他记得曾经影印给我，为何我老是不写出来，最近终于把它找出来。这枚关祖章藏书章，盖在书根《牛角石玉象牙图章样谱》线装书上，可能是关氏将收藏来的印章，专门盖在本书，以公司行号为主。有一阵子百城堂主人，也将他收来的商号印章盖在这本印谱空白页，供自己把玩。

书中有两枚相同的“祖章藏书”印，比藏书票少“关”字。藏书票将文字横排在上方，用他的笔迹制版印刷，藏书印则是位在右上方直排的隶书。其他的图案大致相同，只是右下方两个叠在一起的书箱，刻上去的文字略有差异。据百城堂主人考证：“印章材质是黄杨木。”在坚硬的木材上精致如绘，都有藏书章的韵味，显示关氏家学渊源，视制作藏书票与藏书印要求一致，为我国藏书票起源与发展留下一笔。

没想到在我身边的材料，历经二十余年才写出来。一怪自己生性疏懒，只好积聚，不善撰文，在此事暴露无遗。二笑自己糊里糊涂，老是丢三落四，没有一鼓作气，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提到关祖章。得到这本印谱后，将此事略述如上，作为一则茶余饭后趣谈。

难得的是，父亲关冕钧于光绪三年（1877）与梁士诒同科中进士，授编修。与李鸿章出使美、英、法、俄等国，力倡“铁路救国”。关祖章出生于光绪二十年（1894），排行老二。1916年7月26日与同在美国留学，梁士诒长女好音订婚。1918年6月与家人在香港会合，举行结婚仪式；四弟关祖光与叶恭绰之妹结婚。关祖章不但与民国初年旧交通系首脑梁士诒结成姻亲，四弟又和收藏大家叶恭绰联姻，可见他深厚的收藏背景。

关祖章在美国留学，并非一开始就读工科。也许是看到清末国家积弱不振，政局混乱，思有以报国，于1911年至1913年期间，先攻读于史丹顿军事学院。民国成立后，国家百废待兴，思有以兴国，于1913年毕业后，进入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学院学习，它是美国东部著名的商学院。来年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期望，改到纽约州伦斯勒工艺学校求学，获得土木工程学位。

1918年回国后，历任交通部技正、技术厅第五股主任、平汉铁路工程处处长、梧州市工务局局长等职。 1922年与王承祖创立天津协合贸易公司。1926年经财政部批准，改组成立新华商业储蓄银行，关祖章被推选为监事。1930年父亲关冕钧加入中国营造学社，被推为评议，直到1933年去世。来年他也加入该社，与林徽因等人被聘为参校，1935年至1937年列入会员。1933年刘敦桢将该社搜集所得，和关祖章既存的资料进行整理，编订为《牌楼算例》一书，该书内容涉及木、石、琉璃牌坊的结构，与清工部《工程做法则例》体例相近。据悉关氏著有《琼崖拓殖节略》（1929年）、《民国三十一年四月间东渡视察日本印刷业纪略》等书。

关祖章心系乡里，曾掌管在北京的广西三馆试馆（清乾隆二十五年建立，在今北京后青厂胡同），以及新馆（清嘉庆年间建立，在今庄胜城），都已经拆毁。1947年在家乡苍梧，开办私立树三小学。桂林刚一解放，遵循父亲遗愿，将《陈宏谋家书》捐给广西省立图书馆。

关祖章以收藏样式雷、文物家具、神龛、小木作、铜镜闻名。王世襄曾在关祖章家，获见清汪木斋镌刻的石雕唐英像一具。雕像垫子背后有款识：“庚午春写于九江关署”九字，下有“汪木斋”阴文篆书圆印。2004年2月14日，中国嘉德“四季拍卖春季”小拍上，首次推出铜镜拍卖专场，全部143面拍品皆为关祖章的藏品。

2012年中国嘉德秋季拍卖会，特别印行“御制三宝”专册，第二十四页题为“清乾隆粉彩描金无量寿佛坐像”的解说专文，节录其内容大要如下：

清宫的瓷制藏传佛教制品，大多是出自御窑场的工匠之手。造像头戴五叶宝冠，披发垂肩，宝缯飘拂于耳际，面相慈祥，细眉垂目，鼻高垂耳，嘴角内敛，神态安详。身垂缨络，手戴臂环，结禅定印。手捧莲花宝瓶，结跏跌坐于束腰仰覆莲花座上，莲花五色斑斓，不同于常见的粉红色式样。宽肩丰腰，身姿丰腴曼妙。施彩釉仿红珊瑚、蓝宝石诸色珍宝。腰部束裙，衣褶流畅，铺于腿前。面部、身体、手脚施釉，釉色中微施彩，使之接近肤色。苹果绿色的被帛绘明梅花点纹，鹅黄色的袍裙装饰，矾红团宝相花吉祥纹样。无量寿佛中宝瓶、莲花座均分段烧造，莲花座以榫卯结构与坐像结合。

乾隆十三年，唐英曾承命观音塑像，久造无成。乾隆皇帝严厉斥责唐英“烧造的观音如何还不得？”“想是唐英不至诚，着他至‘诚’烧造，亦可印证烧造之不易。”（见乾隆十三年五月初一，《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活计档》之《纪事档》）

可见此尊粉彩描金无量佛坐像之难得。

据书中所提供的照片：本尊佛像为关祖章典藏三尊清宫御制瓷塑佛造像之一，其余两尊为坐床罗汉，关氏昔日留影中多见此三尊佛像身影。但是我的所见也仅止于此，关氏除了是中国第一位使用藏书票的先驱，他的收藏事迹至今还在冰山底下，有待我们继续披露。

来源：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