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挚
宋代有多少诗人到过辽南京、金中都,也就是现在的北京地面?细说起来真不少,有些还是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位置的大诗人。他们大多是朝廷派出的使臣,北宋时是从开封来,南宋时是从杭州来,肩负南北沟通的重任,渡过琉璃河,踏过卢沟桥,进入幽燕大地,甚至更远的北方游牧地区。一路旧山河,满眼异乡俗。马蹄嗒嗒,敲响在山间田畴,也震颤在他们心头,化作诗魂,留下一段印记着那一文化融合时期的特殊史诗。
六十万兵闲饱死,谁怜山后八州儿
河北宣化下八里辽墓壁画,契丹贵族生活情景中的汉装、瓷器、漆器和团扇都显示着来自中原文化的特征。
河北宣化下八里辽墓壁画,画面中为汉装契丹乐队正在演奏乐曲。该墓修建于辽天庆六年(1116年),壁画分布在四壁和顶部,共约86平方米,色彩浓丽,人物形象多样,表现了当时契丹贵族的生活情景。
自从宋真宗景德元年(1004年)宋辽签订澶渊之盟后,双方使臣每年数次踏上幽燕古道,在北宋开封与辽南京及捺钵之地往复交流,其中不但屡次派出朝廷重臣,譬如欧阳修、苏辙、王安石等,还有刘挚(1030年-1098年)、刘跂那样的父子两代相继使辽。
刘挚,字莘老,永静东光(今属河北沧州)人,嘉祐四年中进士甲科,北宋中晚期四朝老臣,跨越英宗、神宗、哲宗和徽宗四朝,可谓经历了盛极而衰的全过程。在群贤毕集的宋中期,刘挚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从县令一直做到御史中丞、尚书右仆射,这已经是最高执政官丞相了。他是赶上王安石变法的,起初,王安石很欣赏他,不断对他加以提拔。刘挚为人刚直,这一点其实与王安石很像,但当新法推行时,他并不是由于王安石对自己有恩便站在王的一边,而是坚持自己的独立观点,总的说来他是比较倾向司马光一党的。
元祐元年(1086年),王安石与司马光相继病逝,反对变法的元祐党人内部分裂成三派,即以刘挚为主的朔党,程颐为首的洛党和苏轼等为主的蜀党。首先败落的是苏轼为首的蜀党,洛党也逐渐落于下风。1090年,文彦博年老告退之后,吕大防为左相,刘挚为右相,此时的刘挚达到了自己的人生顶点。后来,刘挚遭到吕大防一派弹劾而被罢相,连贬四地,68岁时死于湖南常德,当时任团练副使,是个地方武装的虚职,从八品,够低的了。他的对手吕大防也遭到贬职,与他同年而死。后来韩忠彦为右相时为刘挚翻案,并给予忠肃称号,追赠为元祐忠贤。刘挚有《忠肃集》,后散佚不全了。刘挚生活在北宋人才济济的鼎盛时期,很多在后世有大名声的人物都曾与他风云际会,苏轼、苏辙都曾与他有过诗作互答。苏轼在《刘莘老》一诗中写道:“江陵昔相遇,幕府称上宾。再见明光宫,峨冠挹搢绅。如今三见子,坎坷为逐臣。朝游云霄间,欲分丞相茵。暮落江湖上,遂与屈子邻。了不见喜愠,子岂真可人。邂逅成一欢,醉语出天真。士方在田里,自比渭与莘。出试乃大谬,刍狗难重陈。岁晚多霜露,归耕当及辰。”足见两人交谊之深。
刘挚出使契丹是在元丰五年(1082年),那一年他53岁,正在尚书礼部郎中任上,八月,被派贺辽主正旦使,也就是给契丹国主拜年去。当然,这是双向的,契丹也派官员来给北宋皇帝祝贺新年。
刘挚出使契丹所经路线与其他出使者无异,也是由冀入燕,他在《城北》中写道:
寒门秋色阵云飞,雉堞烟青画角悲。
河坼波涛含赵魏,星分毕昴半华夷。
太原猃狁当征日,瀚海单于欲战时。
六十万兵闲饱死,谁怜山后八州儿。
他是非常感慨的,这一路所见,无论是城镇还是乡野,都让他有在别人家看到自家旧物的感觉,那一种“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的故国离黍之思如影随形缠绕在他心上。古人写诗爱用典故,有话不直说,但可以增倍地达到言志效果。刘挚路上所必经白沟河、琉璃河、大清河、拒马河等多条河流,先秦时期属于赵国和魏国旧地,所以刘挚回顾这些河的流域当年是赵魏两家的,“毕”和“昴”是天上二十八宿中的两个星系,古人认为它们是冀州的分界,因此,刘挚仰望苍穹,心里默念此时这里已是中原王朝“华夏”与北方民族“夷狄”一家一半了。“猃狁”当为匈奴别称,《诗经·小雅·六月》:“薄戎猃狁,至于太原”,说的是周宣王五年三月,周朝大军与猃狁军队在泾阳、彭衙(今陕西合阳一带)的一场大战,最终周军取胜,猃狁一路西逃,抵达甘肃一带。所谓“太原”,并非今日山西太原。“瀚海”一词在我国古代不同时期有不同所指,汉时谓蒙古高原大湖,唐时谓我国西部沙漠地带。“单于”在汉时谓匈奴首领,刘挚绕这么大弯子,实际上都在表达对北部契丹的警惕之心。
作诗欲曲,做人欲直。刘挚中举后为冀州南宫令,此地民生凋敝,他经过考察后溯其原因为赋税太重,绢折钱五百,棉折钱三十,逼得百姓破产。刘挚援引临县做法,向上级奏请改变税率。转运使却弹劾他破坏规矩,但刘挚一做到底,直接上报朝廷,最终由包拯审理,改为绢值一千三百、棉七十六,“民欢呼而泣下”,说“刘长官活我”。他治理盐政时,把百姓高兴得称呼吃上了“学士盐”。
刘挚是位忧国忧民的官员,这首诗的最后两句直接亮明了自己内心的忧愤:“六十万兵闲饱死,谁怜山后八州儿”,六十万兵指的是北宋官兵,吃闲饭,没事干,只可怜太行山北侧武州、朔州和应州等八州的老百姓们,至今煎熬在异族统治下而回归无望。作为北宋官员,刘挚非常感慨朝廷白白养兵,却无力收回燕云十六州。在《城北庭》中他写道:
边草连沙白,燕云拥汉青。
将军眠塞垒,使者拜王庭。
金帛三千乘,和亲七十龄。
豺狼甘血肉,骐骥老林埛。
秋色榆将落,书生涕但零。
边尘何日靖,愿一震皇灵。
应该在边关前线作战的将军正在壁垒中安稳睡觉,朝廷的使臣反倒踏上北国之路给人家朝拜。想到宋辽结盟已七十年,年年输送金银,刘挚心有不甘,泪水如秋天榆树的叶子一样落下来。刘挚此行,心里何其凄楚!
传闻断腕地,岁岁作楼居
刘挚是怀着不平之心完成了契丹之行的,而他的儿子刘跂(?-1117年)多年之后也踏上使辽路途。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年)刘跂和他的二弟刘蹈考中同榜进士,但因其父在朝,他反倒一直在地方任职。他这一生,身怀高才,却坎坷崎岖。宋哲宗绍圣年间,刘挚遭受党争之灾,被一再贬官,刘跂随父辗转居住在贬所地蕲州、新州等地。刘挚死后,蔡京继续迫害刘挚家人,把刘氏家属流放禁锢在瘴疠之地的岭南地区。刘跂在《谢先公复官表》中陈述道:“岭表数岁,门中十丧,举室迁离,先臣客殡于他所;有司逼迫,老母病终于半途。骨肉无以相收,道路为之流涕。”
刘跂学识非常渊博,集文学家、易学家、金石学家、书法家、古琴家于一身,与欧阳修、赵明诚、洪适并列为宋代四大金石学家,是历史上对泰山刻石进行实地考察的第一人,并对秦代李斯小篆碑石做出极高评价:“李斯小篆,古今所师。”这一碑刻称《封泰山碑》,是泰山现存最早的刻石,可谓碑铭之祖,后世小篆字体的标杆。刘跂在《学易集·泰山秦篆谱序》记载:“其石埋植土中,高不过四五尺,形制似方而非方,四面广狭皆不等,因其自然不加磨砻。……盖四面周围悉有刻字,总二十二行,行十二字,字从西南起,以北、东、南为次。西面六行,北面三行,东面六行,南面七行。其末有‘制曰可’三字,复转在西南棱上。”现存这一刻石的最早拓本仅为明代所制,而且字数不周,由此观之,刘跂所记尤显重要。刘跂与赵明诚、李清照夫妻交往尤多,赵明诚曾远道专访刘跂,请他给自己的新书《古器物铭碑》撰写序言。刘跂存世《学易集》八卷,收有他的诗歌和散文。他同时也通医药学,明代李时珍撰写《本草纲目》时,多引用刘跂《暇日记》的内容。
北京第一条漕运河为辽代萧太后河
河北宣化下八里辽墓壁画,图中花卉、奇石、口衔灵芝的仙鹤等形象都含有中原文化痕迹。
刘跂也是作为正旦使去往契丹祝贺辽主新年的。一路上,他写下《使辽十八首》。其一写道:
自昔和戎便,于今出使光。
胡星宵不见,汉节岁相望。
州邑三餐返,沟封一苇航。
太平无险固,道德是金汤。
由此看来,出行之初有一段时间他是乘船而行的,辽南京以南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他只能以“道德是金汤”来自我安慰。过了虎北口,景象已迥异,人物越来越呈现契丹样貌。在第三首中他这样描述:
礼为王人重,关亭道路除。
荒城初部落,名镇古巫闾。
习俗便乘马,生男薄负锄。
传闻断腕地,岁岁作楼居。
“巫闾”即医巫闾山,别名甚多,在辽宁锦州附近,风景雄奇,怪石嶙峋,不可名状,被誉为冀州诸山之冠。辽太子耶律倍曾于山顶建读书堂,契丹几位皇帝死后葬于此山,数次与北宋交战并最终签订澶渊之盟的萧绰死后也与辽景宗合葬在这里,称为辽乾陵。辽义宗耶律倍和世宗耶律阮也葬在此山。这里位于北镇市新立村,山上有辽代摩崖石刻佛像多处,画家张大千曾以此山绘图赠与张学良之女,题为“伊吾闾瑞雪图”。
围绕这座山的故事很多,诗中提到的“断腕地”指的是耶律阿保机的皇后述律平的往事。耶律阿保机和辽太宗耶律德光先后死去后,述律平成为太后,对臣子极其狠戾,为了铲除异己,她经常把一些看不顺眼的大臣召集起来问道:“你们思念先帝吗?”等人家说思念的时候,她就说:“果真如此,你们就去陪伴先帝吧。”述律平以“陪伴先帝”或“传话于先帝”为由,先后杀了一百余位贵族、大臣。只有一次,她碰到了硬茬,那就是卢龙军节度使赵思温。同样的问话,赵思温回答道:“亲近莫如后,后行,臣则继之。”谁也料不到述律平这个狠人竟然抽出腰刀,砍下了自己的一只手,下令放进太祖阿保机棺内,并说:“我并非不想追从先帝于地下,只因国家无主,诸子幼弱,无暇前往啊。”
这场君臣比狠的荒诞戏自此不再上演,故事则传遍天下。刘跂诗里所说“传闻断腕地”就是指发生此事的契丹腹心之地。至于所谓“楼居”,指的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曾在木叶山建豪华毡房,称作“南楼”,又在东、西、北方向建捺钵之地,共“四楼”,即诗中所说的“楼居”。对于辽代木叶山的具体位置历来有着不同说法,各据其理,现在比较多的人认为是今赤峰境内。
述律平“断腕”的往事发生在辽早期,她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建立辽国最得力的助手,后来,辽太祖赐她姓萧。终辽一世,皇帝都是由耶律家担任,做皇后的都是萧氏女。萧家历来能人非常多,民间故事、戏曲中动辄便提“萧太后”如何如何,其实,往往是把几辈萧家女放一起说了。
最让北宋忌惮的是萧绰,也就是辽景宗耶律贤的皇后。辽景宗对萧绰十分倚重,很多大事直接交由萧绰办理,他自己则乐得到处狩猎游玩。耶律贤甚至传命礼部大臣,皇后也可以自称“朕”,所有的日常事务都由萧绰独立裁决;特别重要的事情由萧绰召集重臣商议出结果后报告给耶律贤即可。
萧绰也确实有理政能力,公元982年,耶律贤外出狩猎病逝,长子耶律隆绪仅仅10岁,萧绰面临母寡子弱、臣强敌险的复杂局面,萧绰政治上依靠韩德让、军事上依靠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稳住朝廷,强化中央军力,大胆任用汉族官员,学习中原文化,使得辽国的政治经济军事空前壮大。
11岁的辽圣宗耶律隆绪继位后,成为辽朝第六位皇帝,萧绰为“承天皇太后”。这以后的27年间她开创了从战争走向和平的摄政旅程,为辽宋赢得此后维持140多年的发展机遇。萧绰团结契丹君臣,战胜了北宋两次大规模北伐,使得北宋自宋真宗起,再无北望燕云十六州的胆魄。
公元1004年,萧绰与辽圣宗率军亲征,率二十万兵众一路南下,屡败宋军。宋真宗在丞相寇准力劝之下,到澶州(今河南濮阳)督战,在城下射杀契丹大将萧挞凛,双方僵持的局面下,攻方费力,守方艰难,再战下去后果难料,于是订立了著名的“澶渊之盟”。两朝以白沟河为界。辽宋约为兄弟之国,辽放弃瀛、莫二州,宋每年送给辽岁币银10万两、绢20万匹,至雄州交割,双方撤兵,此后凡有越界盗贼逃犯,彼此不得停匿,双方于边境设置榷场,开展互市贸易。
历史上不断有人认为澶渊之盟是北宋的耻辱,其实,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形下,花钱买和平未必不是一个明智之举。这点银绢对宋而言,算不上割肉之痛,换来的却是一百多年的边境安宁,两方百姓各司其业,免除兵戈之难。可以说,这是一次双赢。
但在中原这边,利用她和韩德让的关系大做文章,真是强者重力,弱者重德。萧绰少小时,长辈议嫁,欲将她嫁给韩德让,但后来还是决定嫁给辽景宗,这就为人们说她与韩德让旧情复萌埋下伏笔。按照中原礼俗,这是君臣秽乱的丑事,无疑是最得听众的谈资。宋朝这边无论是官修的《宋会要辑稿·蕃夷一》所记:“萧氏与韩私通,遣人缢杀其妻,乃入居帐中,同卧起如夫妻,共案而食。”还是从契丹回中原的路振私人著述《乘轺录》所说萧绰私下对韩德让的一剖心曲:“吾尝许嫁子,愿谐旧好,则幼主当国,亦汝子也”,都加重了人们对这桩绯闻的想象。其实历史上的北方游牧民族和狩猎民族对夫亡再嫁视为平常,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在中原这边盛传韩德让杀害了发妻,而与萧绰搞到一起。这种事情,即便是事实,在辽朝也不会成为什么秽闻。事实上,辽圣宗耶律隆绪始终对韩德让十分尊重,甚至在韩生病时“亲临问候,侍以汤药”。作为辽圣宗死后的顾命大臣,韩德让不避自己的汉人出身,力主推行汉制,像中原王朝那样开科举选人才,遇灾年减赋税。萧绰率军攻打澶州的战役中,韩德让参与制定了罢兵修好的“澶渊之盟”。如按中原的说法,这该算是“德政”了。他死后,辽朝以大丞相礼葬,赠尚书令,谥文忠,建庙乾陵侧。辽帝、皇后、诸王、公主和百官制服行丧。辽圣宗亲扶灵柩百余步,群臣劝谏方止。韩德让棺木是陪葬乾陵侧的,而并非入萧绰墓合葬。
2016年时,我国考古工作者发现了韩德让墓穴和墓志铭,成为韩德让陪葬在景宗和萧绰夫妻乾陵的实证。
萧绰在北京地区留下的地上功绩是萧太后河,它从北京东南流出经朝阳区小武基流向东南,在通州张家湾汇入凉水河后并入北运河。这是北京最早的一条人工运河,因辽萧太后主持开挖而得名,始于统和六年(988年),是北京最早运送军粮的漕运河,成为皇家漕运的重要航道。它比元代漕运的坝河早280多年,比元明清漕运的通惠河早300多年,现为北京城区东南部及朝阳区南部的主要排水通道,近年经污水处理已重新清澈起来,成为富有景观色彩的河流。
刘跂为赵明诚作跋的《金石录》
河北宣化下八里辽墓壁画,图中为契丹贵族生活情景,男子为汉装,门扉涂朱红色,上有彩绘凤凰,均含有中原文化特征。
舜韶方九奏,异类合来庭
辽行汉制的做法从辽圣宗以后稳定下来,辽地文化、习俗也在中原浸染下不断汉化,朝野以汉语作诗成为风气,辽主和皇后也不遑多让,作汉诗相当优秀出彩。只是明代之后随着一些通俗演义、曲艺中杨家将等故事的出现,对辽朝多有宣泄情绪的不实之词。军事上辽宋固守盟约所定疆域,文化上辽朝不断向中原学习、靠拢,朝廷之间恪守礼尚往来,延续了一百多年。时至今日,我们大不必以蛮夷之地笼统看待契丹,其实即便当时,辽朝的宽松政策就已经使南部边境时有汉人跑到辽地谋生,反观燕云百姓,平安耕作多年,不再希望兵戈再起。刘跂有四首《虏中作》,其中就写到当时这种北南习俗混杂、契丹汲取中原文化大道情形:
文物燕人士,衣冠汉典仪。
举知缯絮好,深厌血毛非。
形势今犹古,规模夏变夷。
谁言无上策,会是有天时。
这分明表示,诗人在北地看到的景象是燕赵地方的人士衣着汉人服饰与契丹杂处,两不相碍,大家已经不感到有什么不协调。而且,喜欢汉装的人越来越普遍,达到举世都知道丝绸、棉布制成的衣服要比皮毛更为舒适得体的“共识”。世事、风俗都在变化之中,古有华夏改变蛮夷,今有中原改变契丹。所以,诗人发出“且待来日”的希冀,等待从典章制度、风俗礼仪等方面实现军事上很难做到的归化目的。
刘跂另一首《虏中作》中写道:
人物分多种,迁流不见经。
已无燕代色,但有犬羊腥。
海马生难驭,山苗煮始青。
舜韶方九奏,异类合来庭。
“燕代色”是什么色?燕州和代州,地域在今河北省北部和山西省一部分地区,“人物”已经各民族混居杂处,这是五代十国以来政权频繁更替、战乱不已、人民流徙的必然结果,民俗随之变化,既“举知缯絮好,深厌血毛非”,又“已无燕代色,但有犬羊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这已突破北宋大臣的想象。诗人没有看到北方民众“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热盼,难免有些失意。事实上辽时北方基本稳定下来,官民人等在不同文化交融、碰撞中逐步感受到以儒家文化为根基的中原传统具有先进的引领性,同时在饮食方面游牧民族的肉类食用也会为原有汉人所乐于接受。我们看两宋使北诗人动辄以“腥膻”词语形容北地饮食,取自放牧、狩猎的多种南方少见的动物类肉食为他们所不习惯,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类明显具有蔑视性词语的诗作,谅他们也只是私下里的自言自语,岂敢呈给契丹君臣来看?
虽如此,使北宋臣精神胜利在“舜韶方九奏,异类合来庭”,你大辽也是乐于接受中原“高雅”韶乐的。大宋使臣就是在这种思想感情的矛盾纠葛中完成着南北通好礼仪。
(原标题:幽州古道使北诗㊆刘挚 刘跂 父子接踵使契丹)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赵润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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