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今人提及石湖,首先想到的是范成大与他的《四时田园杂兴》?
2023-02-06 14:37

冬日的一天,我独自走在石湖边,天空灰暗,四下阴冷,没过多久又下起雨。还好,是小雨,我不喜撑伞,也没带伞,若有若无的细雨落在脸上,令人清醒。

资料图

我自以为熟悉石湖,却到此刻才发现石湖的美。她不大,南北长五公里,东西长两公里,在苏州星罗棋布的湖泊中,远不如太湖、阳澄湖、金鸡湖那样有名。我从西岸经范堤踱步至东岸,彼岸成了此岸,再度回望,多么淡雅、多么悠远的水墨画啊!湖面宁静却不失热情,水之尽头是上方山,两个山头,一个有楞伽塔,那是北宋的遗存;一个有金光佛,那是当代的杰作。山影与湖影之间,是村落、是树林。

冬日的江南,仍有鲜花盛开。湖岸枫树的叶子有红、有黄、有绿;樱花树的叶子一半脱落,一半留在枝头,留在枝头的那一半,有深红、有浅红,于斑驳中略显枯萎;金黄的银杏树树叶大多落到地面,留在枝头的,只是残存。如果彼岸像水墨画,那么,我身处的地方,则像色彩鲜明的油画。

石湖的范堤,据说是为了纪念范成大;范堤中间,立着他与陆游、杨万里、尤袤四位诗人的雕像,他们曾在此游览,写诗唱和。范成大官至参知政事,他告老还乡后,过起田园生活,写了六十首《四时田园杂兴》。范成大当官时做了什么,没有多少人记得,但他回归田园后写的诗,却被人津津乐道——今人提及石湖,首先想到的是范成大与他的《四时田园杂兴》。什么是我们应该在意的?什么是我们可以舍弃的?冬日的石湖,细雨中的感怀,触动心扉。

走过范堤,踏上越堤,满目斑斓,又满目萧瑟。走了百十步,我发现石湖中还有一座小岛名曰“蠡岛”,这座小岛与范蠡关系密切。为了越国,范蠡把自己心爱的女人献给了吴王——这个家喻户晓故事的起点与终点,都与石湖有关。范蠡送西施来苏州,自己住在石湖东边的一个村子里,称“蠡墅”(这个地名仍在)。越国击败吴国后,范蠡带着西施泛舟五湖,自此隐姓埋名,不知所终。

“蠡岛”如世外桃源一般,流露着婉约的江南情致,四面环水,中有水塘,水塘里的荷花已残,却让我流连许久。目睹残荷,不禁遐思:范蠡爱西施吗?他住在蠡墅,对岸的上方山上有姑苏台,西施就在那里侍奉吴王……

几条堤岸把石湖分成南湖、东湖和北湖,我从南湖走到东湖又走到北湖,心渐渐热起来。我发现湖边堤岸多植柳树,记得范成大写过一首《初归石湖》,其中有这样的句子:“当时手种斜桥柳,无数鸣蜩翠扫空。”当年亲手种在斜桥畔的柳树,已是蝉声喧鸣,翠枝拂空了。可以想见,范成大在石湖种柳树了,石湖畔的柳树,至少从范成大那会儿就有了。柳树活不了八百年,如今的柳树,早已不是范成大所见,但我相信它的气息能穿越古今。

我抬起眼睛,再次聚焦上方山,那里藏着吴王拜郊台、吴王井、藏军洞、楞伽塔、范家祠、朝音寺等文化遗迹;视线跨越两公里的湖面,如同回望千年的历史。

一个人的石湖,冷清是冷清了些;江南冬日的阴冷甚于北方,况且有雨,更显寒凉。不过,我的思绪是清晰的——湖光山色与历史人文,零碎的画面与千年的恩怨,都在这里集结。

虽然我是石湖人,至今都没走遍石湖。范成大说:“凡游吴中而不至石湖,不登行春,则与未始游无异。”“行春”即行春桥,又名“长桥”,桥身九洞相连,湖水越洞而出。每当农历八月十七日子时,光线透过九个环洞,直照北侧的水面,有“石湖串月”之称。文徵明还作过一幅《石湖清胜图卷》,《石湖清胜图卷》我读过,却未曾细致踏勘。

按照范成大的标准,我尚未真正游过石湖,此行也只是一个人的憾游而已。不过我在越堤时,已然踮脚望见了行春桥,希望就在眼前,不远了……

(原标题:一个人的石湖)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柳袁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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