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三星堆,四川还有啥“好东西”? 随萧易打开巴蜀大地的迷宫
记者 禾刀
2021-10-29 15:56

《寻蜀记: 从考古看四川》萧易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大约南宋端平年间的一天,成都府路彭州城,夜已深,董宅的灯还亮着,董家老老少少面色凝重,心事重重。几天前,城里来了些别处逃来的难民,听他们讲,蒙古人从大散关打进来了……跟随萧易的文字,我们打开四川彭州大地的宋代金银窖藏,一段兵荒马乱的历史顿时浮现在眼前——如果不是遭遇无以逃避的兵燹之灾,谁会把如此巨额财宝深埋地下而不取?

每次考古,就像打开一座未知的迷宫。正是因为对这一座座迷宫充满难以抑制的冲动,去年,湖南留守女孩钟芳蓉受“敦煌的女儿”、前敦煌研究院院长樊锦诗的影响,毅然选择了北大考古系,一时成为坊间美谈。

对考古专业情有独钟的萧易,不知当年为什么没有选择考古系。萧易本职是《天府广记》杂志主编,毕业于四川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基地班。虽然没有经过严格的考古训练,但这并未阻止他对考古的热爱。二十五六岁时,他已然是考古界的“老人”,多次寻访巴蜀大地的古遗址,钩沉历史,贯通古今,很快成为《中国国家地理》《南方周末》知名专栏撰稿人。本书是萧易继《知·道——石窟里的中国道教》《影子之城——梁思成与1939/1941年的广汉》后的又一力作。

本书出版适逢广汉三星堆考古大热之际。作为长期关注巴蜀大地的资深考古“发烧友”,萧易自然不会错过。三星堆有着作为世界同时期最大青铜雕像的青铜大立人、纵目大面具、铜人头像、金面具、象牙等等,而这些读者可能特别感兴趣的考古发掘里,到底可能隐藏着什么样的历史密码?专家尚无共识,萧易亦无定论。不过萧易用自己充满烟火气息的文字,将读者带到考古第一现场,有时用排除法,有时则逻辑推理,有时又引经据典,探讨种种可能性,意趣丛生。比如从个人专业出发,结合甲骨文20多种“蜀”字写法,考据加推论,得出古蜀人对眼睛崇拜的结论。

若论巴蜀文明起源,大热的三星堆,包括此前同样热门的金沙遗址等均只能算是后来者,而算得是巴蜀文明“鼻祖”的,或当是改写了中国文明版图、有着蜀开国之都之称的宝墩遗址。据研究,宝墩遗址筑城年代约在公元前2500年,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尧舜禹时代。

有趣的是,宝墩遗址虽然年代更为久远,历史意义极其重大,但除了业界,坊间似乎并没有掀起像今天对三星堆这样的关注热潮。这一方面是因为普通公众对这段历史知之甚少,另一方面也可能因普通人关注考古,聚焦最多的往往还是稀世珍宝,比如张献忠江口沉船到底有多少金银财宝之类。这与专家学者专注纵目大面具、青铜大立人背后到底有什么历史信息的出发点有着天壤之别。

众所周知,无论从平民视角还是学术视角,近年来的成都平原考古均俨然富矿。萧易19次巴蜀大地踏访,以时间为序,将宝墩遗址、三星堆、金沙遗址、蒲江船棺、江口沉银、汉阙、龙桥群、石阙、唐代的石窟、宋代的古城、明代的陵墓、清代建筑一一排列,形成一个别具风格的巴蜀文明历史沿革体系。

说是别具风格,是因为萧易建立的这个体系有别于专家学者基于学术范畴的枯燥考据,而是始终保持民间视角,以极其平和的姿态去打量这些遗留在巴蜀大地的时间胶囊,还原活化的历史。这些遗留在巴蜀大地的时间胶囊,大都只是体现当时的特殊愿景,所以要么深埋地下不为人知,要么像乐山大佛那样大到无人能撼。有的则是化为人间烟火,在与民相伴中得以延续文化血脉,就像巴山蜀水间,至今仍有许多与“大佛”有关的地名。

本书中,萧易坚持通过严谨的考据,厘清民间诸多传闻。譬如,宝墩遗址附近的村民传言,诸葛亮曾率蜀军七擒孟获,鼓墎子就是诸葛亮操练兵马的点将台。但萧易指出,经考古发掘,传说中的金戈铁马并未在发掘中出现。又如,巴蜀大地多地有石凿大佛,祖祖辈辈传言,举世闻名的乐山大佛开凿之前,当地曾有试凿,这些便是试凿的作品。萧易通过历史时间比较得出,更可能是因乐山大佛的开凿成功,各地纷纷效仿的结果。在“盗墓”作品热的推动下,古墓充满离奇的想象,对此,萧易一针见血地指出,“古墓远没有想象的重重机关,布局如同宋代宅院”。

在萧易的笔下,考古并不遥远,许多发掘常常通过村民偶然发现线索的方式,与今天的社会重新建立起联系。还有,与那些深埋地底下的“时间胶囊”不同,许多遗存至今仍与当地百姓和谐共处,成为百姓生活日常的一部分。试想,巴蜀大地的村民每天抬头便见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汉家陵阙,每天在近千年的半月山大佛附近营生,每天要经过有近700年历史的龙脑古桥,每天在散落在田间地头的明清字库塔旁耕作……古中有今,今中有古,这当是怎样的一种穿越古今的有趣体验?

唐代诗人李白曾有感于古蜀历史的神秘,在《蜀道难》中发出了“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的感慨。这引发了后人对于蚕从古国的诸多想象。同样因为李白的这首诗,“蜀道难”传唱千余年。不过,透过巴蜀大地的考古发掘我们发现,如此不便捷的交通环境并没有阻挡住外面的迁徙与入侵。本文开头彭州出土的那些宋代金银窖藏,正是当地富户为躲避蒙古大军掠夺而掩藏的结果。而南宋四川83座山城,也多有对抗外族的前线之地,包括被推立为大汗的蒙哥在此战死、写进了欧洲某些历史的钓鱼城,还有那个崖山之后、以孤军孤城苦战9年仍未抵挡住元军的凌霄城。像历史上的长城一样,铜墙铁壁并未阻敌于外,也未能挡住外族迁徙的脚步。事实上,李白本人正是由外地迁入,这比“湖广填四川”早得多,这也成就了江油是李白故乡的历史美名。

萧易的考古,专业不失通俗,通俗中又见专业,这样的专俗并举,通俗易懂,对考古学的推广与历史知识的普及也大有裨益。萧易的文字具有特别的亲和力,有时看似信笔拈来,却又常常寓含深意。如后唐蜀王孟知祥称帝后,“七个月中,史料的贫乏,恰恰说明后蜀并无大事”——历史更像是翻云覆雨的大事记。倒是觉得,因本书以时间为线索,着重书写了巴蜀大地的考古发掘,在地域城市传记红火的今天,如果本书取名“四川传”,想必也不会令人意外。

考古正是通过挖掘时间胶囊的方式,解开历史的谜团。虽然今天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但这并不意味历史的谜团因此而会减少,因为每时每刻新的历史还在沉淀,新的谜团还在酝酿板结。由此想到,今天我们拥有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信息收集与分析系统,但在未来考古者眼里,过多的信息会不会成为一种必须努力分辨的噪声呢?

(原标题:除了三星堆,四川还有什么“好东西”? 遗留在巴蜀大地的时间胶囊)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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