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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那一场风的聚会

2016-11-18 12:00 网络 TF005

初唐的江南,仍然像六朝那样阳光明媚,柳丝飘拂。美少年王勃斜躺在岸边,以手支颐,悠悠地吟唱他的《采莲曲》:“正逢浩荡江上风,又值徘徊江上月。”当时会写风的诗人还不多,这甜美的春风,似乎是他独享,还没有人来和他“争风吃醋”呢。

作者:赵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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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高宗永隆二年(681),突厥军队入侵,威胁首都长安。一位31岁的崇文馆学士毅然投笔从戎,奔赴沙场。他慷慨挥毫,写下一首《从军行》:“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端的是豪气干云。我们知道,这个年轻书生,名叫杨炯,他笔下的风,夹杂着军鼓隆隆的声音,显得威严而雄壮。从此,风登上了唐朝边塞诗的舞台,并扮演了最为重要的角色。

比初唐四杰稍晚的贺知章,以《咏柳》一诗名动一时:“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后两句真是一个绝妙的比喻。写春风之温柔灵巧,之催发生命,再也没有比这两句更好的了。

唐朝的前半截,采取了积极的对外政策。国家疆土的开拓,扩大了唐朝诗人们的生活视野,给他们增加了全新的生活体验。风也跟随着他们的征程,一路向西。后来,有个叫做王之涣的家伙,觉得风是不是该停留一下了,于是在《凉州词》中调侃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两句太牛了,“风”的境界顿时又拓开了一大片新的领域。

王之涣不许春风过玉门关,但是却管不了西风活蹦乱跳。边塞生活之苦,很大一部分就是来源于劲风的挥扫。唐以前的诗人很少看到沙漠,现在他们见识到了。王昌龄《从军行》惊叹:“大漠风尘日色昏”。大漠里强风卷起的沙尘,让太阳都为之失色。唐以前的诗人也常常感到风的寒冷劲厉,但是谁也不能像王昌龄《塞下曲》那样写出精到的比喻:“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你要说王昌龄边塞诗写得好,岑参不服气了。王叔叔,您其实没有到过真正的西域,不过是在泾州、萧关、临洮等地方绕了几圈而已。我小岑可是在西域摸爬滚打了好多年的,安西、北庭全都混过,见的世面比您可多多啦!来,让您开开眼!您瞅好喽:《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好家伙,这风吹的,把斗大的石头吹得像皮球一样满地乱滚。怎么样?贼拉过瘾!

王昌龄打开微信一看,什么?“风头如刀面如割”,这不是抄袭我的“水寒风似刀”吗?这小王八犊子,我要去告你侵权!

杜甫跑出来,一把拉住王昌龄:“您是前辈,大人大量,甭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我觉得咱们边塞诗写风啊,不一定非得往大里写,往猛里写。咱还可以追求整体的意境啊!”王昌龄说:“你说得轻巧,写个给我看看。”杜甫嘿嘿一笑,拿出一首《后出塞》:“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王昌龄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大拇哥:“不错,果然威武剽悍,大气沉雄!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杜甫谦虚地说:“多谢夸奖。您再写两首,让我长长见识呗。”王昌龄说:“好!我也写一首有意境的!”于是又是一首《从军行》:“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坐海风秋。”

“好意境,好意境!姜还是老的辣!”杜甫为之绝倒,心悦诚服。

但小刺头岑参仍然不服气,意境谁不会,我再来一首!《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一下,连王昌龄也不说话了。没什么可说的,这诗已经写绝了。虽是写塞外的雪,却用中原的春风吹开梨花来作比喻。诗人的想象飞越万里关山,将温暖的春意与严寒的怒雪巧妙地嫁接到一起,意境极为清新美丽。这种美感太令人震撼了。

李白在微信上看见大家比拼,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凑热闹的机会。咋地?边塞诗,我也会写啊,《关山月》:“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这个风写得怎么样?

好!大家一起点赞。

杜甫说:“太白大哥写风是一绝啊!尤其是善于用‘长风’,有一种不可阻挡的气魄和壮美。”

李白呵呵一笑:“知我者,子美也!”接着晒出两首诗。《行路难》:“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大家轰然叫好。有粉丝叫道:诗仙诗仙,我好喜欢你写的大风,够潇洒、够豪壮!还有没有啊?李白说,有啊!看我的《横江词》:“一风三日吹倒山,白浪高于瓦官阁。”

没办法,每次李白出场,诸神就得退位。这回又变成他的专场演出了。他的“长风”发展到极致,就成了“狂风”。《金乡送韦八之西京》:“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

哇!太天才了,太有想象力了!粉丝们疯狂了,点赞点得服务器都要崩溃了。有女粉丝撒娇了:“太白哥哥,有没有温柔缠绵一点的风嘛,人家想要!”李白说,有啊,《长相思》:“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子夜吴歌》:“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这风中寄托了多少浓稠的相思啊!女粉丝轻声把诗句吟了几遍,心魂俱醉,娇哼一声,甜甜软软地晕倒了。大伙儿忙着搞线下聚会,簇拥着偶像李白喝酒去了。盛唐诗坛一下子冷清了不少。王湾有点落寞地说,其实我的《次北固山下》也写过风的:“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杜甫说,您对得真工整,这个“正”字用得好啊!我也来两句吧!《登高》:“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高适看着逐渐散去的人群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啊。我的送别诗,也写写风吧,《别董大》:“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就在这送别的北风中,盛唐诗人依次谢幕了。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来到了中唐。年仅16岁的白居易以《赋得古原草送别》一举成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据说这首诗把当时的诗坛名宿顾况给惊着了。小草固然具备原始的、不可阻挡的强大生命力,但如果没有春风的吹拂,它的力量又从何而来呢?春风的伟大,还有谁可以忽视吗?

柳宗元参加王叔文改革,失败后遭到贬谪,在《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刺史》中写道:“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以“惊风”、“密雨”来比喻敌对势力,慨叹仕途风波险恶。风又多了一种用法。

然后,鬼才李贺出现了。这个瘦骨嶙峋的孤僻少年,写诗独辟蹊径,与众不同。他甚至让风有了味道,“东关酸风射眸子”(《金铜仙人辞汉歌》)。风居然可以是酸的!通感手法的运用,赋予了风一种别样的感情色彩。

晚唐诗人里,最会写风的要算李商隐了。他的《无题》诗多次写到风。“昨夜星辰昨夜风”,这样的句子,你说不上来它好在哪里,但就是觉得读起来特别有味道,音节流转重叠,美得不得了。“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以东风无力,百花凋零,来衬托、比喻离别的伤感。

是的,伤感。李商隐和他的情人,终于还是在风中离别了。而唐诗的这一场风的聚会,终于也要散了。

 

来源:北京晚报 北晚新视觉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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