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老师忆40年前高考,为何将教书生涯概况为一场恶梦?
上午写作,下午练习书法,先临碑,后写字。晚上给安徽商报写推荐书单……两眼一睁,忙到熄灯。人在这世上的劳作,碌碌、碌碌,疲累才感到身体的存在,头痛才意识大脑还会思想,就像长夏一过、草木飒飒凋零,皮肤才开始追怀夏日阳光的灼痛。一天忙完,躺下去,轻飘飘的,且清醒异常,熄灯前,还刷了下朋友圈。
何大草(小说家)
资料图 王金辉 制图
睡意完全没有了。我看见一篇文章,是回忆40年前高考的,作者是我在24中念书时的英语老师龙先生。他65岁了,而我没有见到他,也刚好40年。
龙先生文章写得朴实,但也有着异常强烈的情绪,可以说,朴实而又真切。他把在24中教书的生涯,概况为:一场恶梦。
这应该不是夸张。
1970年代,他下乡当知青、进成都师范学校受培训,而后到24中当老师。虽然我与他个人之间,几乎无互动,且时间已过去40多年了,但他给我留下的印象之深刻,超过了所有我最亲近的老师。这一点,连我自己都吃惊。
他站在讲台上的样子,我至今历历在目,脸色苍白,身子瘦弱,人也虚弱,每节课从一开始,就伴随着吵闹、笑闹,他一分钟也镇不住堂子。当他背过身去写黑板时,会有学生跳上去,站在他背后做怪动作。甚至他转回来,也没有人收敛,更别说害怕了。纸团子、粉笔头、橡皮擦会直接向他脸上飞过去,还有亢奋的跺脚、叫好、呐喊,哈哈大笑!他不知所措,仓皇、无助,差不多要哭了(好像的确是哭过的,即便不在课堂上哭,也会一个人流泪吧。)他没有还手之力……别说还手,连自保都不行。
偶尔,他却会突然说一句非常自负的话,或者嘲讽某个学生,他可能是被气昏了,不然不会有这个胆量的。但这只会让他更倒霉,换来更大规模的翻江倒海的闹腾。
实话说,我没做过欺辱他的任何事,但我坐在下边,为他感到十分的可悲,同情,可又不同情:怎么会有这么窝囊的男人。他实在是我所见过的老师中,最可怜、最惨的一个。
这跟那个时代酷烈的校风有关吧。但也不很尽然。跟龙老师同教研室、并教同一个年级英语的,有位年轻优秀的女老师,眼珠黑铮铮的,皮肤也是黑亮亮的,当她把眼珠子一瞪时,最捣蛋的男生也不敢吭气了。有人说,《刀子和刀子》中宋小豆的原型就是她。当然不是,两个人的人生截然不同。不过,那种气势逼人,还是颇为相似的。性格即命运,人人会说。然而,有多少人理解,性格有多么复杂,命运又是多么神秘?
1977年底恢复高考,这成了龙老师一生的救赎。他在文章中写到:
“考不上,我无颜面再回学校教书,我甚至想到过轻生。”
他考上了。而且在40年之后,还清晰记得那个神眷顾他的时刻:“1978年3月1日上午11点,邮递员把通知书送到了成都24中,我的双手颤抖着,打开了四川师范大学(当时叫四川师范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我知道,这是改变我人生的一个里程碑。”
龙先生现居美国,为洛杉矶西来大学教授。据说,那是一所由星云法师创办的高校,培养僧尼。钟磬木鱼、唱经念佛,会让人心平静、淡然,更淡然。
我读完龙老师的文章,已是凌晨1点。把它转发在了朋友圈,并附上:“祝福龙老师。”
(原标题:忆起龙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