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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随品鉴中国诗文 他对《论语》《诗经》《中庸》等有何见解?

2018-12-21 09:53 北京晚报 TF017

《顾随文集》几乎收全了顾随先生品鉴中国诗文所能留存下来的所有讲稿,书稿为叶嘉莹老师保存下来,从1942到1948六年时间里她听顾随先生讲课记录的笔记(一部分笔记为顾随先生的另一位学生刘在昭的课堂笔记),这些笔记宝贝一样跟随着叶嘉莹老师,颠簸流离于大陆、台湾、美国、加拿大,世事多艰,星光并没有散佚,终究回到了当初讲述它的家园。整理出来的讲稿,零零星星,多次以分册出版,到如今已成中国古典诗学宝贵讲述中的经典。

文集一套八本,共有《顾随讲<诗经>》、《顾随讲曹操、曹植、陶渊明》、《顾随讲唐宋诗》(上下)、《顾随讲宋词》、《顾随讲<论语>、<中庸>》、《顾随讲<昭明文选>》(上下)八册,于2018年9月合集出版。

顾随先生的《讲<诗经>》,他用“情操”二字讲中国士人君子立身的根本,从“赋比兴”的根脉里,串起整个中国诗学的特征。他将中国思想天地人合一的观念,与中国山水文化发自本能的审美呼唤,统一在“兴”的自由生发的阳刚之气里。

《顾随讲曹操、曹植、陶渊明》一书最鲜明的特色是对照。但这种对照不是在曹操、曹植和陶渊明三人之间发生,而是在曹操、陶渊明、杜甫这三座中国古典诗词的高峰中间呼应,这三人各人都经历了不同的人生苦痛。要说生活最苦,要算一生颠沛流离恍如流放的杜甫,要算生命的抉择最苦,要数“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要说内心最苦,便是“全由心承,难为人说”的曹孟德了。但三人心中的苦意在诗里都一脉相承地化为了一种灵魂脉搏的波动,他们都没有向诗中最大的那个本体(命运的苦难)低过头。

关于宋词,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里引严沧浪在《沧浪词话》里的说法:“盛唐诸公,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王国维认为,北宋以前之词,亦复如是。顾随先生批:“太玄妙,不应作如是解。”

那,宋词的开化,当如何解?

顾随先生说,宋词从《诗经》的不雕饰,到歌调牌坊里生出的浓情调性,变到一种水乳交融的赤心恳谈,相较于诗的含蓄,词更接近百姓的口语,表达的感情更加直露。

词便是动情的书写中流动的音乐,豪放有豪放的动情,婉约有婉约的慰籍,明快有明快的冷艳。词的气质是拥抱,不像诗,总怀一种天生的垂帘隔纱的暧昧。

顾随先生说,宋词就应该写成美文的样子,一切美文都应该是表现,而不是说明。表现都是感觉,好的感觉包括知的透彻,敏的纤巧,感的灵动,非亲切不可成词。美文的根基都是贴着心的,外在的渲染都是辅助。

顾随先生讲《论语》,讲的简妙。中国文化里,“孔子”是一个复杂的超越时代的存在,用现代理论定义,《论语》是中国社会伦理学独一无二的典籍。对中国的历史,《论语》在一定意义上是政治梳理社会的纲领。最早的《论语》语言,还是中国教育范畴的启蒙语录。

顾随先生讲,“中庸”二字其实和大众常讲的中间概念类似,中道的意义因认识而变,但中道的那个点并不复杂。复杂在坚守。君子执守中庸,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言。小人执守中庸,则是无畏(无所忌惮)。中庸的本质不仅是呈现,更重要的在坚守。

顾随先生讲唐诗,数量不多,却给人一种讲遍全唐诗的错觉。他讲唐诗,未来有放翁的呼应,远古有汉魏六朝诗的剥解。唐诗之美,承《诗经》的言志,有“思”的豁然,又继赋的烂漫,有“感”的升华,得魏晋个人心性的自由,有“情”的纯真。唐诗在这三个点上都攀上了自己独有的高峰。

他讲诗人的特别处,并不只有赞美,还讲这个诗人的得失,不藏自己的爱憎。这也正是诗人解诗的风格。

唐诗的高处,“思”(思想)、“觉”(感觉)、“情”(情感)齐备,到晚唐诗,剩下更多的是感觉发达,宋初的诗多如此写法。

欧阳修读出宋初诗格中的“失我”与“腐烂”,因此特别推崇仁宗初年(宋刚刚开始一个太平胜世)苏舜钦和梅饶臣的诗,特别强调这两人诗中包含的“生”(虽然有些生硬,但已经开始具备一种蓬勃的朝气)。

宋诗发育中期有欧阳修这样一座重镇。欧阳修的古文,改骈为散,颇似中唐退之(韩愈),以复古的方式,寻求时代的突破。顾随先生评欧阳修,文好过韩,诗则有以文为诗的缺点。

欧阳修之后有被苏东坡称为“野狐精”的王安石。顾随先生说,王安石的诗、文、词、字都是野狐精,真是了不起。就像美人无脂粉气,高僧无酸稻气,王安石的野狐精,在诗文的反常和矛盾里获得了艺术的调和,在反常里得到了平常的可贵。

宋诗到苏、黄(苏东坡、黄庭坚),达到了一个完成,却并非成熟。苏东坡是什么都会的天才,却又“凡事皆不肯着力”。将苏东坡与别的诗人比,总觉得高妙,与李白比,在思的深刻、想的奇崛、感的透亮上,便明显弱了下去。这是他与时代的粘连感应不强的缘故。

顾随先生讲《昭明文选》时,提到《昭明文选》的选材对后世文体(比如说散文)写作的影响。他穿插西学理论做对照,让学生知道中国自魏文帝开始的纯正散文,与今日时代之散文,有着怎样共通的标准,各自的“文采风流”又是如何变化的。

书末有一篇看似随意的短章,却对我的写作影响颇多的《散文漫谈》,文章谈到,不管魏文帝,还是波德莱尔,对散文都有一致的看法:好散文,必须是诗的,同时又是音乐的。顾随先生说,并天地,合韵律,启心魂,为诗。动感,动情,动念,为乐。散文,水流花开,合自然,蕴生趣,自然会妙不可言。

(原标题:顾随品鉴中国诗文)

 

来源:北京晚报

流程编辑:TF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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