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夕一位皮鞋匠给五岁幼子讲了个故事,30年后终于有了结局
都说“母子连心”,其实父子也连心。我有真切体会。
辛宝祥
王金辉 制图
父亲是皮鞋匠,新中国成立之前,在京学徒出师后与师兄弟到天津耍手艺。逢年过节回京。1947年腊月二十四那天,父亲突然回来了。当时我五岁了,能记得父母的对话:
“怎么没到年就回来啦?”
“做了一个特别牵肠挂肚的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吃涮羊肉。”
“那得多睡会儿,能多吃点儿。干吗牵肠挂肚啊?”
“咱儿子属羊……”
“属羊,他也不是羊啊!”
“可是,我心里别提多别扭,活都做不下去了。一走神,剪子把手扎了。手包扎了纱布没法做活,经理开恩,让我提前回家过年。”
我深深地感受到了父亲对我的爱。
过了几天,父亲手上的纱布拆解了下来,说:“能用剪子了。我给你剪羊吧。”
父亲专工下料,裁剪,对图形特别敏感——把空香烟盒舒展平整,不用笔画线打草稿,上手就剪。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剪好一只。父亲介绍:“这只大弯犄角、昂头瞭望的是羊爸爸。”
“那,羊妈妈和小羊羔呢?”
“这就来。”
父亲右手里的剪子左扭右转,左手的纸片就成了羊。
“这是羊妈妈。”
“它干吗回头?”
说着话,一只羊羔剪成了。
“羊妈妈在回头看羊羔,怕它掉队。你学羊妈妈呼叫。”
“咩!咩!”老羊的声音。
“对喽!羊羔怎么答应啊?”
“咩!”稚嫩的声音。
“好儿子,真像。”
“还剪。”父亲又展平俩烟盒,继续剪。这次连内衬的锡箔纸都剪了。
“都贴在窗玻璃上吧。”
我就一只一只都贴在窗玻璃上了。
羊已经成群。头羊是大弯犄角的。后面是俯首吃草的和扭头张望的羊妈妈们,尾随的、蹦跳的是羊羔们。
过了几天父亲又张罗剪羊,我要求剪骆驼。
“好。骆驼是成串的。”
父亲把纸片稍微折叠一下就剪了。转眼就剪成了。
我小心翼翼打开折叠的纸,是两只嘴对嘴的骆驼。
我纠正说:“不是一串。是一对亲嘴的骆驼。”
“不是亲嘴。它俩在互相问候:‘你渴不渴?’‘累不累?’你要学习骆驼关心别人。”骆驼之间这么友好,我很感动。我得到了待人要友善的教育。
后来,父亲又剪了一群羊,我也都贴窗玻璃上了。
早饭的时候,没见父亲。我问:“妈,我爸怎么不吃饭啊?”妈看看钟,说:“走了。这时候,应该过廊坊了。”
我在豆腐坊听过说书的说“虎穴、狼窝”,今天听到“狼房”,非常害怕。真担心父亲的安全啊!我吃不下饭了。
母亲解释说:“火车从廊坊路过,狼追不上,没事。”
“哦。”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母亲的解释其实也不得要领。
饭后,我发现窗玻璃上的羊都没了,我看见它们躺在窗台上,都“死”了。为爸爸走,为羊“死”,我懊丧了一整天。
我经常对着明亮的窗玻璃发呆——想爸爸。
1968年我高校毕业离京到部队接受再教育。此时父亲祸从天降已经两年。我怀着万分不安和牵挂,离开了北京。
1970年我回京工作,在密云县城办完学习班后,被分配进山。我先到舅舅家落脚。
次日早晨,我突然发现苍老了许多的父亲进了舅舅家院子。看到我,父亲感叹说:“梦真灵。我预感到了,你回来了,会先到舅舅家落脚。”
与其说“梦灵”,不如说“父子连心”啊。
1980年春天,我心里嘀咕良久,终于鼓足勇气找校长请假:“我要回京看父亲。”
到家才发现父亲没在。正要问,父亲推着自行车进院子了。他笑容满面,边进屋边说:“我平反、落实了政策,刚办完手续。补发了十四年工资。回工厂上班。莫非你有预感,专门回来的?”
“父子连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