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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红重病遇庸医,在最好的年华离世,独留这本书由美国翻译家续写

2018-09-21 10:23 北京晚报 TF2018

萧红临终前两天因喉管动了手术,在一张纸条上写下:“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下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

作者:陈梦溪


萧红

《马伯乐》写到第九章,萧红染了重病,又误遇庸医,在年仅31岁、创作力最旺盛、最好的年华中憾离人世。1942年1月19日,萧红临终前两天因喉管动了手术,在一张纸条上写下:“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下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她离开这个世界时用“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来表达自己的愤愤,当然她放不下的“半部《红楼》”就是未完待续的长篇小说《马伯乐》,萧红结束了她短暂而凄苦的一生,《马伯乐》的结局如何,我们永远不得而知了。

谁也没有想到,76年后,著名汉学家、同时是萧红的研究者和译者葛浩文,呼应了萧红的心语,给《马伯乐》写了续篇,就像高鹗给《红楼梦》写了续篇一样。有人称美国人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先生是“中国文学与英语世界的摆渡者”,他几十年来投身于翻译中国文学,几乎整个现当代文学都是经过他的笔传播到英美世界。在翻译萧红最后一部作品时他发现文末写着“第九章完全文未完”,他便起了续写的念头。作为一位中国文学的译者与研究者,葛浩文几乎翻译过萧红所有的小说,还用英文写过《萧红传》。葛浩文是用英文续写,由他的夫人、同为翻译家的林丽君(Sylvia Li-chun Lin)女士由英文译成汉语,现在完整版的《马伯乐》(萧红的第一部和第二部的前九章,和葛浩文的续篇第十章到第十三章)便呈现在读者面前。当年高鹗(或他人)续写名著被争议至今,葛浩文的续写同样面临着读者的考评。

■ 萧红笔下的“阿Q”

萧红是中国现代著名女作家,1911年生于黑龙江呼兰县,原名张廼莹,笔名萧红,悄吟。萧红1933年开始文学创作,与萧军出版第一本作品合集《跋涉》,1934年到上海,次年中篇小说《生死场》在鲁迅帮助下作为“奴隶丛书”之一种出版,这部作品使萧红在上世纪30年代文坛上崭露头角。1936年,萧红为摆脱精神上的苦恼东渡日本,在东京写下了散文《孤独的生活》、长篇组诗《砂粒》等。抗日战争爆发后,萧红投入抗日救亡运动。1938年,萧红与萧军离异,与端木蕻良结合。1940年春,她与端木同抵香港,之后发表小说《马伯乐》、《呼兰河传》等。1942年1月22日萧红病逝于香港,年仅31岁。

《马伯乐》的主角马伯乐这一形象与以往萧红创作的人物都不尽相同。马伯乐出生于青岛一个有钱而且信洋教的家庭里,是“五四”以后成长起来的新青年,他没有任何谋生能力,仅凭借父亲的资本过日子,他依靠家人,却鄙视家人,家人的白眼和轻视实在忍受不下去时,他“出逃”到大学去旁听,不仅没能赚上钱,反而灰溜溜地回家来。但他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这种在家的窝囊处境,又跟家人说要去上海开书店,结果仍然是以灰溜溜回来而结束。“卢沟桥事变”一发生,马伯乐即刻从青岛逃到了上海,住在一个没有窗子、没有光线的房子里,吃的永远是蛋炒饭,却自我安慰说,不吃饱的目的是为了训练。可以说,马伯乐在行为上都倒退到和叫花子相媲美的程度,可在精神上却欣赏着叫花子受过训练的饥饿“美”,欣赏着叫花子吃不饱也不哭,也不想法子再吃的“优美”。无怪乎葛浩文将其与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相比,是1940版的“阿Q”,是中产阶级的“阿Q”。

葛浩文续写的后四分之一故事发生在重庆和香港,汉口沦陷后,马伯乐带着一家继续着他的逃亡之路,他们逃往重庆时所坐的船就是后来沉没的“太平轮”。逃亡生活中葛浩文安排马伯乐经历了种种艰难。父亲死了,母亲被赶出家门,儿子丢了,偶遇故人,也让萧红笔下那个可悲可叹的小人物逐渐有了自我意识,价值观开始发生改变。

■ 萧红的幽默与荒诞

正如刘震云所说,续写名著很难,“因为它受已有作品人物关系、人物性格的限制,受已有情节和细节的限制,受已有人物语言特征和叙述语言风格的限制。如果是结出不出意料的果倒也不难,读者也能认可,但续篇作者的创造力又在哪里呢?还需在故事结构、人物命运、人物关系的发展上出现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布局,这就考量续篇作者的想象力和文学表达能力了。”

《马伯乐》与《呼兰河传》是萧红在生命最后的岁月创作出的最成熟的作品,是在她身心都极具煎熬的时候在香港避难时所写。许多评论家都认为,《马伯乐》与萧红此前的作品《生死场》、《商市街》等相比是非常独特的一部作品。作家刘震云认为,她此前的作品的灵魂立足于真情实感,但到了《马伯乐》,却突然改成了荒诞和幽默。如马伯乐一直无所事事,无收入来源,逃难时心心念念不是战争结束,而是日本人能占领青岛,这样他的太太就不得不带着钱来上海找他;在重庆时他又卖包子给难民,发点国难财,这种大的家国动荡下自私自利的小人物心理,萧红写得入木三分。葛浩文续写的前半部分也继承了这种荒诞的张力,他写马伯乐一家从武汉逃到重庆,在重庆的逃难生活虽然艰难,但因有了太太的钱,所以“逃得比较愉快”。作为亡国之民,马伯乐竟然还感到了某种轻松,这不能不说是莫大的荒谬。

葛浩文写了重庆作为战时“陪都”经历的灾难与人们的各式心态,日本飞机没日没夜的轰炸与提心吊胆、如影随形恐惧。文学评论家、北京大学教授陈晓明看来,葛浩文对马伯乐这个人物的描写与萧红的本意达到了契合:“我相信在鲁迅先生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精神原则之下,萧红到最后一定是要对马伯乐的命运和他的选择做出一个决断的。从这一点来说,我觉得葛浩文先生不只理解了萧红,而且理解了中国现代,理解了中国的知识分子。”

■结局,让马伯乐遇到萧红

从第十一章起,我们看到马伯乐开始不同了,小说中写,“马伯乐说,‘轰炸把我炸成一个不同的人了。’”萧红是彻底的悲观主义者。作为家中长女,她与父亲关系并不好,始终没有忘记父亲逼她辍学嫁人等事,她从家中逃出来,在祖父去世后,家庭对她而言彻底没有了温暖。她笔下的马伯乐也为家中长子,尽管父亲还算富有,却对他吝啬且苛刻,马伯乐憎恨父亲的同时又不得不伸手讨要父亲的接济,所以他怨念有钱人,尤其是像父亲一样的有钱人,也怨念许多“坑害”过他的国人。

但葛浩文似乎有意给马伯乐安排一个转变的契机,在日本人日夜轰炸下,马伯乐竟有些“觉醒”:他与孤儿院的林小二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得知林小二在轰炸中遇难他竟然大悲;他的儿子约瑟掉进坑里,失踪的约瑟失而复得后他仿佛开悟了什么;在与绿川一家结识后,终日靠太太的私房钱过活的马伯乐竟开始学习“世界语”,准备找一份工作;在得知父母的遭遇后,他又打算挑起家庭责任的大梁……他开始反省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在香港找到了一份工作,这似乎是个好的开始。然而香港沦陷,日本人抓走了马伯乐严刑拷问,小说的结尾说道,“他们再也不会见到马伯乐了”。大时代下,小人物终究没能逃脱其命运,写到这里,家国与个人的破碎身世终于汇合。

最后一章中写到,马伯乐在香港期间参加了“纪念鲁迅先生逝世四周年大会”,因“马伯乐年轻时也看过《阿Q正传》,自然也熟悉鲁迅的作品生平”。他在会上看到了在重庆认识的“那位东北女作家”,“女作家瘦多了,看起来十分虚弱,似乎病了”。在这里,马伯乐的故事与萧红的人生有了短暂的交集。刘震云看来“这真是神来之笔”,因为“逝去的萧红,怕也不会想到在续篇里又与她作品里的主人公重逢吧?葛浩文在结尾处的最后一笔也力透纸背,将民族命运和个人命运合拢。”马伯乐想改天再去拜访萧红,能够与她详谈,“但马伯乐不知道他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因萧红很快病故,马伯乐也迎来了他的命运。

(原标题:美国翻译家续写萧红未完长篇)

来源:北京晚报

编辑:TF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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