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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小剧场相声要凉?好日子说没就没,说转行就转行,这是咋了?

2018-07-12 11:51 北京晚报 TF000

星期二下午,老刘脱掉大褂,走出小剧场。他刚刚在这个位于北京城里的小剧场里说完一场相声,而他得到的报酬是80块钱——这是在相声团交了场租后票房剩下的钱。除去一些必要的开支,这一天上台表演的相声演员每人都是这个数儿。“这种日子以前不敢想。自从德云社把剧场相声带火之后,那几年全市的小剧场如同雨后春笋,我们都忙不过来。即便是像我这样没有名气的演员,一个月轻轻松松挣他个万儿八千。”如今他却庆幸自己没有辞掉工作正式“下海”,因为仅凭说相声的收入,已无法实现养家糊口的愿望。他认为,相声的又一次低谷到来了。

究竟这是否是相声的一个低谷?各位演员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如今的相声再次显露出缺乏创新的因素;有人认为,电视娱乐节目频繁借鉴了相声的逗乐手段;有人认为,一些相声演员缺乏基本功。而也有人认为,如今相声并不没落,在大浪淘沙后,一些有理想、有本领的相声人留了下来,不仅收入颇丰,也仍然坚持着创作之路。

而他们均认同,比起五六年前,京城的剧场相声已经少了很多,相声演出的场次也随之锐减。

说一场相声最少才几十块钱

“我还不算最少的,我听说过有的演员还拿过二三十块钱。”老刘说。

一场相声该挣多少钱并无定数。有的相声团体自己有剧场,则不必租地方;有的租剧场后要将收入分给剧场,然后演员平分票房;有的团体可能按照演员名气稍加区别。以常见的小剧场为例,一个剧场能坐百十来人或是再多点儿,若是一张门票30元,上座率四五成,那么票房收入不过一两千元;除去必要开支,再到演员手里已所剩无几。

老刘便是如此,既爱相声、常年参与演出,却又不算名角,因此周末上座率高的相声团体或剧场,他挤不进去,更多时候都是周一周二这样的人气较差的日子里参与演出。多的时候一场下来能分到两三百元,少的时候就只剩下不到百元了。

“这个收入留不住人。”老刘说,“不仅是在北京,当年好干的时候,全国各地都涌现出来数不清的相声小剧场。”那是个收入理想的年代。

嘻哈包袱铺的相声演员崔曙光说。“但是后来又有多少随着相声人气下降,无疾而终。”好在嘻哈包袱铺一直坚持着运营,闯出名气后一直经营下来。

崔曙光一场相声的收入是200元,几乎每天都有演出,但算起来不过是几千元的收入,作为一个东北出生、天津学艺、北京演出的中年人,这个数字让他觉得并不算高。好在他也有一些影视综艺编剧等业务,能带来一些收入,让他可以放心地维持住相声生涯。

周五下午2点,大栅栏广德楼剧场里,上演着一场德云社的相声。整个剧场除了包厢约有150个座位,票价为120元前排含茶水、100元后排不含茶水。此时的上座率约有五成,“晚场基本能坐满,周末人最多,票会提前售完。”工作人员说,其中有一部分是群体相对固定的相声爱好者;有一部分爱好者特别喜爱某位演员,则是跟随演员的出场到来;还会有相当一部分游客。

好日子咱们也赶上过 

可是时间退回五六年,相声演出可比现在火爆多了。

“一开始都不好,说着说着,人气就积累起来。”相声演员韩硕至今记得,之前说一场相声30、50都拿过,大约是在07年至08年间的一天,他在鼓楼西大街的广茗阁说相声,随着小剧场相声被媒体报道,260人容纳量的广茗阁突然来了400观众,“连过道都挤满了人,真的要打挂票了。”

演员们瞬间都懵了,几个人在后台相拥而泣,并不是预感能挣钱,而是“老天终于开眼了。”从此他们的相声演出一发不可收拾。“最多的时候我一天赶过十多个场子,一个月挣几万块钱非常容易。”这些场子既有爱好者之间不在乎收入的演出,也包括一些收入较高的商业演出。

崔曙光也在忙着串场。“某某单位办个年会,都喜欢请相声演员表演两段。”

老刘记忆中,这种幸福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2012年,“咱名气小,但如果只给几十块钱,反正我是不去的,连油钱都不够嘛。”偶尔下乡慰问之类的演出,每场至少也能拿到几百块。

但现在,“办年会活动的单位少了,也很少听说请相声演员去助兴了。”除了每周固定要找个地方过过嘴瘾,无论是韩硕还是老刘,都已不再像当年一样“活跃”。“当时北京每个区都有不少小剧场,现在嘛,全市的相声剧场除了区里文化馆,两只手就能数过来了。”

很多相声演员转行了

相声热的那几年,老刘演出收入早已超过自己单位的工资。见他说得有模有样,很多朋友劝他辞职下海。短短几年过去,单位工资重新成为了老刘的主要收入,他庆幸自己没干专业。

“无论高水平的还是低水平的演员,总之当时都挣了钱;但是现在,很多人都转行了。”韩硕说。一些曾经叱咤风云的相声大腕级演员,有些仍然活跃在娱乐节目上,却很少听见再有像样的作品;有些水平不错名气不高的,直接销声匿迹淡出圈子。还有些如同老刘般的演员,“找个地方上班干几年,发现干点儿啥如今都比说相声挣钱。”

若打听某些相声的大腕的商演出场费,说出来的数字听上去还是挺高,比如上万元甚至数万元,“但这并不能说明相声的热度。首先大家都明白相声演出少了,热度不如之前;其次若是名角因此自降身价,那这个行业岂不更完蛋了?何况那出场费的数字,有些时候只是虚着要。”韩硕解释到。

不能太降身价,却又没有足够的出场机会,让一部分相声演员凭借着名气,发展起了其他的职业。“这一行流行师父带徒弟。可是哪个徒弟愿意学个吃不上饭的本事呢?尤其是一些外地年轻学员,他们不转行怎么办?”

是什么拖累了相声?

在没有选择的时候,尚在读书的老刘便从收音机中找到了一次次激动,他从中听出了各种不同的表演风格。“现在科技太发达了,想听哪段,手机点播就行。那乐趣跟当初捧着收音机、每天固定时间等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近几年各种综艺节目层出不穷。自从德云社带起了相声的节奏,“媒体电视台都在做喜剧类节目,前些年我们也和一些电视台合作过,后来得知,电视行业内称2013年至14年为‘电视喜剧年’。”崔曙光说。这些综艺节目不同程度借鉴着相声艺术的逗乐手法,“其实无非是反差、误会、肢体表演等等方法,相声前辈们都已经总结过了。”

所以他认为,好的相声团体与演员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培养观众。“德云社火了之后,就开始培养观众去理解传统相声的魅力。”在这一点上,天津的很多相声团体做得不错,很多观众千百遍地听不同演员演绎同一段传统相声,“天津观众懂行,他们听的就是演员对‘节骨眼’的处理,那是最见功夫的。”

而在北京,相声似乎就变得简单粗暴。韩硕认为,这不仅是观众审美水平的问题,也有演员素质参差的因素。相声界流传一段佳话,说晚年的白全福先生耳聋,却能跟着老搭档常宝霆先生一起说相声,因为只要看对方的口型,就能知道自己下一句该说什么;而那语调语气的处理功夫更是完美。“现在有几个演员还能做到这样?”

此外,“相声演员私人恩怨、利益纠纷多,一些时候也制约了这个行业发展。”韩硕坦言。

相声演员李寅飞也一直坚持“雷打不动”地,每周六下午在广茗阁说相声。“这一行最大的问题是懒惰。相声好的时候大家挣钱,过度消费了相声本身,却在相声创作上没有进步。”

相声并不是不行了

“有时候我就想,相声从出现发展到现在有一百年了。假设一百年之后,再让您听周杰伦的歌曲,您还会接受吗?我们现在听的很多相声,不就是一百年前的流行吗?”韩硕说,“我甚至担心,前些年相声的火爆并不是回归,而是……回光返照。”

但好在大浪淘沙后仍然存在的相声团体,至今都坚守着这块传统艺术阵地。“嘻哈包袱铺的状态还不错,应该归功于当年相声火爆的时候,留住了很多喜欢相声的演员和观众。”观众就是最好的广告,这些年也出现了不少追随嘻哈包袱铺的年轻观众。

周六下午的广茗阁总是满座,这是令李寅飞倍感高兴的场面,“这些年我们创作了200多段相声。”观众到来就是最大的认可,他以勤奋鼓励着身边的演员和自己;好好把老作品打磨成精品,一样是出路,“人艺时常排演《茶馆》,每次不都火爆吗?哪个行业都不容易,何况相声蛋糕本来就小。”

一些相声在网络电台上打包出售,也曾给团队带来可观的收入,“线上线下,都能良性运转,谁说相声不行了?”表演相声、创作相声的收入,能占到李寅飞收入的六成以上。“相声完全可以养活自己啊。”

无论是周末广茗阁还是周五的广德楼,无论是人满为患还是稀稀拉拉,在这里听上一会儿,笑声确实是从未间断。不知下一次是谁能“带起相声的节奏”,老刘一直盼望着这样一个人的出现,他不求自己再乘东风赚个盆满钵满,只求能看到“如今搭着油钱饭钱从事的爱好,能一直发展下去。”

 

来源:北京晚报 记者 张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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