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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鼠狼的崇拜 堪称一种“拟人的宗教”

2018-07-06 09:34 北京晚报 TF011

黄鼠狼的学名叫黄鼬,是一种小型的食肉动物,有着棕黄色的毛,长尾,体内有臭腺,遇到危险时,肛门排出臭气,如果被这种气体直接冲击到头部,会有中毒现象,头晕目眩及恶心呕吐,甚至产生幻觉,这或许是黄鼠狼被妖魔化的根源。机缘巧合之下,黄鼠狼的臭气曾令人心智迷失,进入恍惚的幻境。由此,人们相信,黄鼠狼能迷惑人。

作者:盛文强


作为一种常见动物,黄鼠狼早就进入了古人的视野。古人对黄鼠狼的认识已经很到位,观察也极为细致。黄鼠狼的异名颇多,在古国的博物学体系中,黄鼠狼又名黄鼬,《说文解字》中说它“如鼠,赤黄而大,食鼠者”,《山海经》里甚至有一个鼬姓之国,或许是以黄鼠狼为图腾的部族,那时的山林草泽之中,黄鼠狼的身影随处可见。《三才图会》中称之为鼬鼠:“鼬鼠似貂,赤黄色,大尾,俗谓之鼠狼,健于捕鼠,一名鼪”,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说黄鼠狼又名地猴,而《康熙字典》说黄鼠狼又名狼猫。

黄鼠狼在旧时家宅中常见。时间退回几百年前,家宅与山野的界限尚不甚分明,各色鸟类停在墙头,啼鸣不止,蛇鼠狐鼬将洞穴由墙外开掘到了墙内。它们并不怕人,在共同的生存空间之内,它们时常给人带来惊吓。

明代陆粲的《庚巳编》中写到了黄鼠狼作怪。苏州玄妙观有个道士张宗茂,道术通玄,善于使用符咒,当地有位陈举人,他家里出现成群结队的黄鼠狼,捕食家禽,咬坏衣服,陈举人不堪其扰,找人占卜,卜者说:只有张宗茂的符咒之术能够驱逐黄鼠狼。这天张宗茂正在读书,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怪物,向他拱手施礼,这个怪物的身子是人,头部是黄鼠狼。怪物对张宗茂熟说:我们和陈举人家有仇,希望道长不要干预。张宗茂大声呵斥,斥退了黄鼠狼,随后,张宗茂来到陈举人家,写了符咒,妖怪就销声匿迹了。黄鼠狼头、人身的怪物形象实不多见,这应是黄鼠狼中道行极深者,已经快要修成人形了。

除了捣乱,黄鼠狼还善于迷惑人,《聊斋志异》中有一则故事,说到了黄鼠狼迷惑人:有一位孙翁白天在家躺着休息,忽然有一物爬上床榻,顿觉全身飘摇,像腾云驾雾,偷眼观看,但见“物大如猫,黄毛而碧嘴,自足边来”,此物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孙翁,“逡巡附体,着足足痿,着股股软”,这真是骇人的力量,它所碰到的人身上的部位,立即酸软无力,孙翁骤然跃起,捉住了它,哪知这家伙忽然缩小,腹部缩为细管,险些脱去,孙翁急忙攥紧,它的腹部立刻又膨胀为碗口粗,坚硬难以握动。孙翁忙让夫人拿刀来,夫人急切中找不到刀,孙翁转头指着放刀的位置,等再转回头来,手里空空如也,这个怪物已经不见了。这则故事题为《捉狐》,蒲松龄认为这是狐狸,而文中提到的动物“大如猫,黄毛碧嘴”,显然是黄鼠狼在作怪,狐狸与黄鼠狼之间产生了混淆。

不单民宅,官府之中也常有黄鼠狼前来捣乱,丁柔克的《柳弧》写某布政使的衙署内多有黄鼠狼出没,这一日,布政使大人忽然大声嚎叫,原来,“黄鼠狼已钻入方伯裤裆中矣”,有此闹剧,衙署的庄严氛围遭到了嘲弄。袁枚的《子不语》中也提到了黄鼠狼,说的是绍兴师爷周养仲在安徽做幕僚,有一天忽见“房门自开,有一白鼠如人拱立”。这只白鼠身边有两只黄鼠狼,“拖长尾,含芦柴,演吕布耍枪戏,似皆白鼠之奴隶,求媚于鼠王者也”,这里说的黄鼠狼能演戏,用芦柴当长枪饰演吕布,来讨好鼠王,似也有所讽喻。

十七世纪、十八世纪左右的中国,算得上地广人稀,不论民宅还是官舍,都与大自然亲近,人力建造出的城郭村寨,是在与野生动物们争夺地盘,人与动物共处在同一空间内。旧时的乡村农舍靠近野地,常有黄鼠狼翻墙而过,骚扰家禽,它有时还会两只后腿着地,像人一样直立起来。它与人频繁接触,其所作所为慢慢发酵,与它有关的故事开始流传。

黄鼠狼由妖而成为民间信仰之一种,似乎是清军入关以后的事。周作人认为这是东北亚地区萨满教的支脉,是“自然崇拜”与“动物崇拜”的余絮。东北称黄鼠狼为“黄皮子”,在萨满巫术仪式中可以附到人身上,借人之口说话,且能知过去未来之事。据说它们会给人带来一些眼前的利益,与此同时,它们又常常恶作剧来捉弄人,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即便如此,为了眼前的利益,仍有人趋之若鹜。

薛福成《庸庵笔记》载:“北方人以狐蛇猬鼠及黄鼠狼五物为财神,民间见此五者,不敢触犯,故有五显财神庙。”华北一带的民间又有“四大门”之说,所谓四大门,是对四种灵异动物的总称,这四种动物是:狐狸,黄鼠狼,刺猬和长虫(蛇)。其中的黄鼠狼又称“黄门”、“黄仙”、“黄三太爷”等,有神龛供奉,即所谓的“仙坛”,可向其求财,也可求医问药,人们平时遇到黄鼠狼也不敢伤害。俞樾《右台仙馆笔记》提到天津的乡间妇女看病,就去找女巫看,当地人称女巫为“姑娘子”,焚香之后念念有词,便有神来附体,附体之神有五种:“有曰白老太太者,猬也;有曰黄少奶奶者,鼠狼也;有曰胡姑娘者,狐也;又有蛇、鼠二物,津人合而称之为五家之神。”其中的黄少奶奶,是个年轻妇人,也是黄鼠狼变化的。

黄鼠狼的崇拜,应该是一种“拟人的宗教”,将其想象为人形的神,并作为家神的一种来祭拜,期盼福来祸去,这是较为功利的信仰,同时还掺入了道教和佛教的元素,杂糅为一种民俗信仰,在当时的意识形态之下,这种动物崇拜属于淫祀邪信,民国十年的《凤城县志》提到“民警不时捕治”,但“仍难禁绝”,民国十五年的《双城县志》提到这种信仰“暗中仍属不少,乡间尤多”,可见这类民间信仰具有顽强的生存及变通能力,黄鼠狼也被当作神仙,它处于中国神仙谱系的最底层,与那些高高在上的满天神佛相比,它与百姓的距离可能是最近的。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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