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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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庆祝？这是“词典史上最了不起的成就”，一本前所未有的字典、一本花费71年时间才最终完成的词典，前后12卷，收录了41万4825个词，采用了183万条引语例句，印刷的铅字排列起来足有几百英里。英国作家西蒙·温切斯特写过一本书，叫做《万物之要义》，记录的就是《牛津英语词典》的编辑故事。读完这本书，觉得词典的编辑史就像一场波澜不惊的足球比赛，倒脚传球占据了89分钟，却在最后1分钟高歌猛进，用一记精彩的进球应和终场的哨音。那进球的1分钟就是词典出版的高光时刻，而那89分钟的漫长等待，则是编辑过程。

英国著名作家、词典编纂家约翰逊为词典编纂者（lexicographer）下了一个定义：“编写词典的人，无害的苦工，忙于追查词语的起源，详尽描述词语的意义。”

看这本书之前，从未想过词典是时间的杀手。从1857年决定编辑《牛津英语词典》到1928年正式出版，足足花了71年的时间。一开始，编辑组乐观地估计，十年怎么着也能完工，可随着工作真正开展起来，才发现大到主编人选，小到每一条例句的选取，每一条都是着急讨要时间的债主。

直到1884年，距离预计完成时间过去17年，词典的第一分册才出版，涵盖的内容是什么？从A到ant中的所有词，甚至连以A开头的词都没有完成。第三任主编、也是对词典贡献最大的主编默里对自己的期待是每天能够完成33个词的工作，可事实上呢，approve一个词就能花费他两天时间。

看过这本书，才知道编辑词典搞的不是精英主义，而是人海战术。主编换了一轮又一轮，为词典服务的志愿者、校对员、排版员、印刷工更是不计其数。第一任主编是著名诗人柯勒律治的孙子，严谨好学，但身体虚弱，淋雨后得了伤寒去世，遗言是“明天开始我要学习梵语”；第二任主编聪明热情，但更愿意把时间和精力花在漂亮女招待和赛艇运动上，在他的手里，上任主编收集而来的成吨资料散落在伦敦甚至欧洲各地，成了引火的纸片、婴儿床里的软垫、角落里不知名的垃圾。

第三任主编默里并非出身世家，也没有接受过系统的专业训练，但凭借对语文学的天赋和钻研，从乡村学校教师、银行职员变成了语文研究者。他把为编辑词典搭建的活动板房命名为“缮写室”，他自己、他的助手、他那些能读写又需要挣零花钱的孩子们，在这冬冷夏热的艰苦环境里，日复一日地当着苦工。

其中一位助手托尔金，后来成为了大名鼎鼎的《魔戒》作者。他负责编写W开头的词条，包括warm（温暖）、wasp（黄蜂）、water（水）、walnut（核桃）等最原始的英语词汇。谈起那段时光，托尔金说“在那两年里所学到的东西，比我一生中其他同样长的时间里学到的东西都要多。”

除了在“缮写室”里的工作者，还有英国、美国、印度等地的志愿者。他们的工作最繁重、最基础、也最耗费时间。他们需要从浩瀚的英语文献中找到自己感兴趣的那一本，摘出其中每一个合适的词并记录下用例，发回给编辑部，以便找到某个词的最早出处和演变历史。在这数以万计的志愿者中，有一位格外引人注目。他是前美国军人迈纳，总是能提供编辑组最需要的、最精准的例句，可当主编默里拜访他时才发现，这位重要的志愿者曾因精神失常杀死了一位司炉工，不得不常年被监禁在牛津附近的精神病院中，读古书、找词语、摘例句、写卡片，是他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剂良药。

如果把《牛津英语词典》比作一个人，那么今天的他是90岁的耄耋老人。可是如果算上孕育的时间，他可称得上是一位161岁的人瑞。71年的光阴，足以让呱呱坠地的婴儿变成古稀老人，足以见证很多事，也足以带走很多人。一本字典的编纂耗费了多少时间，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经历了哪些波折？倒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什么光彩夺目的人物，只是长期的量变终于积累起量变，朴素的字典，沉默的字典，在案头吃灰也不抱怨的字典，原来也是一本有温度有故事的字典。

（原标题：90年前，英国人为一本词典办了场晚宴）

来源：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