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下午，北京安定医院病房楼的儿童活动室里，孩子们正三三两两地围成一堆、聚成一团：有的在下象棋，进行着智慧博弈；有的在看电视，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偶像剧剧情；还有的躲在一角，私密地说着悄悄话。一眼看上去，你可能感觉不到他们与普通孩子的差异；但是再仔细看，飘忽的眼神、不受控制的小动作，还是能让你感受到些许的异样——自闭症、情绪冲动、躁狂症、抑郁症、精神分裂症……在入院之前，这些孩子都饱受精神疾病的痛苦和折磨。

制图 吴薇

北京安定医院主任医师杨建虹，是这群孩子口中信任的“杨阿姨”，她已经有着近30年儿童青少年精神疾病的接诊和治疗经验。杨建虹说，儿童青少年精神疾病从表面看不易察觉，有时会带有一定的迷惑性；尤其在当今社会，考试成绩依然被做为衡量学生精神状态的一个重要指标。作为家长不应讳疾忌医，而是应该尽早发现孩子的异常表现，并到专业的医院进行明确诊断和及时治疗。此外，很多儿童青少年期精神疾病往往都能在家庭关系中找到发病源头，健康、和谐的家庭氛围是防微杜渐的重要一步。

别把孩子的病态

当成顽皮的表现

前一阵儿，杨建虹医生接诊了一名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作为学校的体育特长生，他正为一场重要的运动赛事备战。一米八几的个头，加上运动员的身体素质，让他显得元气满满。刚一接触，会让人觉得这就是一个处于青春期的阳光男孩。

但是聊上几句之后，杨建虹就发现了问题，“跟他交流时，他的眼神很飘，而且会主动躲避你对视的眼神。”男孩另外一个突出的问题是考试用手机作弊、违反校规，而且屡教不改、我行我素。杨建虹最终将其确诊为“阿斯伯格综合征”，这是自闭症的一种特殊类型。

杨建虹介绍，很多患有阿斯伯格的孩子，虽然言语发育相对正常，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其刻板的行为和不按常理的行为模式就会越来越突出，比如违反纪律、违反社会道德准则，自我约束力差，不能和别人正常深入地交往等。对自闭症来说，目前虽然还没有特别有效的对症治疗的药物，但是如果能够早期发现、早期进行纠正康复训练的话，还是会有一定的效果，“这个孩子来得显然就有些晚了。”

与“阿斯伯格综合征”不同，大多数自闭症患者常常会出现言语发育的障碍。这本来可以成为家长在早期识别发病的依据；但是，很多家长会有这样的心理，觉得这个孩子不说话不交流，是“贵人语迟”，大点自然就好了。“但殊不知随着年龄的增长，孩子言语发育的成熟期可能就错过了；这个孩子和小朋友相处、和家长亲密感情的交流，都会逐渐表现出越来越严重的困难。”杨建虹介绍，自闭症的发病年龄一般比较早，在两岁半到三岁间，但很多家庭一般是孩子到了五六岁、七八岁才来就诊。

容易被延误治疗的还有多动症。杨建虹说，“多动症”一般在学龄儿童多见，也有延续到成人阶段的；多表现为过分多动、情绪不稳定、注意力不集中。而很多家长会把这些行为看作是孩子的顽皮，认为是正常现象，从而贻误了治疗时机。在杨建虹看来，病情的延误可能还会导致更为严重的后果，“这样的孩子往往情绪不稳定、容易冲动、做事不顾后果，而且自控能力差。进入青春期后，容易出现一些品行方面的问题，比如说谎、逃学、偷窃甚至犯罪等不好的行为。”而如果能尽早诊治，早早给孩子一个良好的行为规范，这些不良后果就能有效避免。

不愿承认孩子发病

很多家长讳疾忌医

在将阳光少年确诊为“阿斯伯格综合征”之后，孩子的家长却提出了“只过来观察确诊而不要治疗用药”的请求。这对杨建虹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北京，大家都知道开自北京安定医院的诊断证明或者住院单意味着什么。”杨建虹说，接受自己的孩子被诊断或怀疑有精神疾病，对很多家长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我们经常说，孤独症的孩子是不挂相的，在容貌上往往跟正常孩子一样，有的甚至很漂亮很可爱，那么家长就更难接受自己的孩子是有问题的甚至是精神病。”

在杨建虹的从医经历中，她发现，有的家长宁可在综合医院就诊，也不愿意直接带孩子来安定医院。杨建虹笑言，为这事儿医院在若干年前还曾考虑过是否更改名称呢。“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会对精神疾病还存在着诸多偏见和歧视。”

而其实，家长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孩子的病情。杨医生曾经接诊过一个患有“抽动症”的孩子。杨建虹介绍说，“抽动症”是一种与“多动症”不同的儿童行为异常。“抽动症”分为运动抽动和发声抽动：挤眼睛、咧嘴、皱眉、点头、耸肩等不可控的全身肌肉的抽动就是运动抽动；重复清嗓子、甚至模仿动物的叫声是发声抽动，发声抽动中还会伴有说脏话的一种更严重的发声抽动。

杨建虹接诊的这个孩子抽动发作有明显的“地域性”：在学校里症状不明显，回到家里反而变得更频繁。原来，孩子的爸爸妈妈都是医务工作者，对他抱有极高的期望，除了日常课程的辅导班之外，还给他报了很多兴趣班。学习的压力已经很大，更雪上加霜的是，身为医生的父母难以接受自己孩子患病的这个现实，经常流露出不愿意多看孩子一眼的神情。“患这种病的孩子精神状态越紧张越疲劳时，抽动表现就越会加重；而心情放松愉快时，症状反而会有所缓解。”

不仅如此，杨建虹医生在多年的临床工作中发现，很多患有精神疾病的未成年人家庭氛围往往不和谐，比如父母离异、家庭关系紧张、父母教养方式不良等，“感受不到来自家庭的温暖，再遇上点儿挫折困难，就容易导致精神和情绪方面出现困扰。”

别因担心影响发育

盲目拒绝药物治疗

从业近30年，杨建虹医生发现，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患有精神疾病的青少年儿童数量也在逐年上升。“拿自闭症来说，30年前我刚工作的时候，当时的老主任门诊碰着个自闭症孩子都觉得挺稀罕的，会打电话叫我们去观看学习；但是现在无论是我们的儿科专家门诊，还是儿科普通门诊，这类疾病都很常见。”

杨建虹医生说，与成年人相比，儿童青少年面临的压力、应激、考试、困难会更多，比如刚上小学的适应期、小升初、青春期来临、中考、高考……这些时刻都会给孩子们带来比较强烈的情绪波动。因此，患有精神疾病的青少年的复发概率也相对较高。而为了防止疾病复发，坚持服药治疗，保持良好的依从性尤为重要。

有家长担心，服药会产生副作用，对孩子生长发育产生不良影响。对此，杨建虹表示，精神疾病的治疗药物确实可能会伴有困倦、乏力等不良反应，对认知功能或许也会产生一定影响；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临床医生会尽量地帮助患者找到最适合的药物，既安全而疗效又好。相比之下，病情复发的危害对孩子的影响更大，“病情复发，就意味着病情更重，而且可能会产生一定的耐药性，原来的治疗药物会失去疗效。”

除了坚持服药之外，家长还要注意培养孩子规律生活的习惯，不要给孩子过多压力和不必要的精神刺激。作为家长，同时也要调整自己心态，要降低对孩子的不切实际期望值，给孩子一个平静、祥和、健康的家庭环境，这样会更有利于孩子的康复和治疗。

来源：北京晚报 记者 牛伟坤 贾晓宏

编辑：TF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