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阳区某社区中的“妇女儿童维权工作站庇护所”，因房间紧张，庇护所房间不大，和社区活动室、救助站连在一起。

2016年3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正式实施，为家暴受害者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安全保护屏障。《反家暴法》规定，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因家庭暴力身体受到严重伤害、面临人身安全威胁或者处于无人照料等危险状态的，公安机关应当通知并协助民政部门将其安置到临时庇护场所、救助管理机构或者福利机构。

一些街道、社区依此设立临时庇护场所，为家庭暴力受害人提供临时生活帮助。

家暴庇护所设立至今得了哪些经验？又面临怎样的挑战？如何让庇护所成为受暴妇女的港湾？

案例

被打十余年出逃四次

刘某领着孩子来到了源众性别发展中心承接的庇护所中，哭泣从进门开始一直未停止。在她的身上，布满了丈夫对其殴打留下的伤痕。

刘某在大学没有毕业时认识了比她大十岁的黄某，在亦兄亦父的状态下两人很快同居。刘某对黄某的话深信不疑，还没有拿到大学学位便与他来到北京，并在不久后怀孕生下了女儿。未婚生女的刘某并未得到黄某的照顾，在孩子出生两个月后，黄某开始对她实施家暴，从打骂逐渐升级。“把拳头包在毛巾上打，可以看不到伤痕，甚至用手铐脚铐铐住打。”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刘某不知所措。在这样的状况下，刘某小心翼翼地生活，生怕说错一句话而惹来灾祸。

生下女儿四年后，他们办理了结婚手续。一段时间后，刘某又生下了儿子，儿子的出生让刘某身体遭受暴力的情况有所减少。但是，丈夫对她的控制欲却不断加强。“所有银行卡、通讯录、身份证全部被他控制，每周只给一点点生活费。”丈夫的控制让刘某失去了正常的人际交往，作为销售人员，每次与客户谈生意，都需要向丈夫请假才能前往。

十几年的生活中，刘某因不堪暴力而出逃四次，但是每次都被丈夫找回。每次回家后，等待她的都是变本加厉的暴力。前段时间，刘某发现自己再次怀孕，而丈夫认为自己前列腺有问题，没有生育能力，认定孩子不是他的，开始对刘某进行了暴力殴打。刘某再次想到了出逃，在丈夫与第三者约会的时候，刘某带着孩子跑出了家门。

与前四次出逃不同，刘某选择向妇联进行求助。在妇联的帮助下，刘某直接到了源众性别发展中心承接的救护站。“到了救护站的当晚，我又收到了老公发来的短信，他威胁说如果不回家就会得到更加暴力的行为。”

救助

量身定制的法援服务

结合刘某的遭遇，源众性别发展中心为她制定了一个救助计划。

在源众性别发展中心主任李莹看来，在法律救助之前，刘某绝对不能出站。一般被救助者需要在庇护所居住十天，而她需要居住较长时期。“救助站最终让她住了一个多月。”

源众性别发展中心有社工背景的工作人员梁艺在整个过程中一直陪伴她，参与了整个救助过程。首先对刘某进行家庭暴力危险评估和需求评估。测试结果显示，危险程度是9分，属于高危。刘某的需求首先是安全问题，而后便是法律帮助、心理帮助和生活帮助，包括人工流产、女儿转学、离开救护站后租房等需要。

刘某来到庇护所时，已经怀孕两个多月，这已是她的第三个孩子，政策上无法通过，而她本人也已经深深意识到这样的暴力家庭对孩子造成的伤害很严重，所以坚决表示不会生下第三个孩子。“因此刚来庇护所时比较紧急的就是流产问题，她要求离婚，并同时得到两个孩子的监护权。”

刘某希望离婚以后能换一个地方生活，也希望源众性别发展中心能帮助她在北京找一个能让女儿上学的地方。在梁艺看来，刘某长期遭受家暴，女儿是家暴目睹儿童，因此有必要给她们做心理疏导。“作为销售人员，她的收入还不错，女儿的入学能安排，她的居住也不是太大问题，可以想办法解决。”

在为刘某申请了保护令后，李莹开始着手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在进入庇护所的40多天后，离婚案开庭，刘某与丈夫达成离婚协议，女儿由她抚养、儿子由丈夫抚养，财产全部均归黄某所有。

难点

离得了婚却割不断心理依赖

在离婚案开庭当天，刘某的丈夫开了一辆无牌车，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在法院门前要强行将刘某拉上汽车。源众性别发展中心的工作人员和刘某的女儿奋力阻拦，死死地抱住刘某。这样的突发状况更让刘某担忧，离婚的决定也更加坚决。

从寻求庇护到协议离婚一共只花了四十余天，并为其女儿找到了学校。“提起诉讼和判决的速度很快，各个部门和组织针对刘某的不同需求展开援助，体现了多机构合作、一体化救助的极高效率，以及其价值和意义。”李莹表示，社工要帮受暴者分析现状，讨论今后的生活计划。因此，一个健全的庇护所，应由物质帮助、心理帮助、法律帮助和医疗帮助几部分组成。“团队中有和我一样，自愿加入的律师，这样对于法律援助方面有很好的基础。但是在家庭暴力庇护所运行过程中，仍然感到了一些问题出现。家暴出现不分时间，越是到周末、节假日，越需要对受暴者付出大量的人力、时间成本，我们的工作人员是基本上没有办法休周末。”

离开庇护所后，刘某不久后又回到了黄某身边。在李莹看来，施暴者完全控制了她的心理，用孩子、用威胁的方式让她回家。“这种情况是我们没有办法掌控的，一个是受害人自己的特殊心理状态，施暴人对她的强力控制，并不随着婚姻的结束而减弱，甚至还会增加。”

李莹表示，这样的结局反映了家暴受害人对加害人的依赖之深，正如台湾地区对家暴案件的统计：“家暴受害人平均要经过7次的求助才能真正的摆脱家庭暴力”。

需要隐蔽与打破界限

在救助过程中，李莹发现，受暴妇女在进入庇护所后，要面临子女照顾、就业问题、孩子转学、寻找住所等问题，没有社会的支持，都是很难解决的。很多妇女因暴力失业，因暴力致贫，都是由于这些问题得不到解决。她们即使是离婚了，还是没有办法摆脱各种的羁绊。

“绝大多数的庇护所设在救助站或养老院内，不独立，没有经费。”李莹表示，这种状况不仅使庇护所的保密性减弱，也使庇护工作的发展和运营出现困难。

李莹在对国外的庇护所进行探访时发现，家暴庇护所的办公地点与庇护所地点都是分开的，有专职的工作人员接电话后，在确认妇女需要庇护的时候，就将她约出来送到庇护所。庇护所建立的地方都很隐蔽，防止施暴者跟踪，或到庇护所吵闹。“目前我们的规定是，受暴者最长可以在庇护所住十天，但是十天不足以让受暴女性解决自己的问题。国外的家暴庇护所可以让受暴者较为长期居住于此，从而有时间解决其离婚等问题。也对妇女心理的抚慰、法律的援助、孩子的安置等提供帮助。”

“打破属地管理的界限。”李莹表示，一名受暴者找到因家暴找到了源众性别发展中心，但是因为其居住地不在朝阳区而无法进入源众运行的庇护所中。“如果在紧急情况下随意拒绝一个需要帮助的女性，可能会带来人身安全的危险。家暴庇护所救助理念是对女性的支持和赋权，它设立的初衷，主要针对家庭暴力受害者可以临时躲避在这个温馨的港湾里，直至问题解决。”

来源：北京晚报 记者 赵喜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