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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方物:手持如意高窗里

2017-07-07 20:02 北京晚报 TF003

那天读到一句唐人诗,“手持如意高窗里,斜阳沿江千万山”。大夏天里,突然就觉得清凉,再看诗题《题道虔上人竹房》,更有幽凉之意,僧人坐在有风吹进的高窗里,看着远处斜阳划过青山绿水。登高临远之余,手里还握着一个什么物什,整个画面很有世外之趣。这物什便是如意,诗里没写明材质,但因他是佛家人,不是什么豪门贵胄,所以握着的应该不是华贵的金玉如意,更可能来源于自然,比如石、木、竹之类的材质,这样才显得更有禅意。

作者:顾臻


消失天迷 插图

如意,这个名字为它带来了天然的喜庆气息。如意如意,这名字一遍遍叫着,心里竟下意识地越来越欢喜起来。想想周围,常用的物件名称大都直指其用途, 没几个器物能得这样一个吉庆的名字。而这个名称来源于佛教,是梵语“阿那律”的意译。佛经《音义指归》中说:“如意者,古之爪杖也,或用竹木创作人手指,爪柄可长三尺许,或背脊有痒,手不到,用以搔爬,如人之意。”形状似人手指的爪杖,可用来搔痒,如人之意。其实也就是我们今天常说的“痒痒挠”了,和之前的禅意一点搭不上边的。难以想象,名称如此唯美的如意,其源头竟如此具有生活气息。不过,如意最早也不单单是作为搔杖存在的,《指归》中提到说“铁(如意)者兼藏御侮”,可见,以铁等金属炼制而成的如意,是可以随身携带当防身工具的。

《世说新语》中曾记载有这样一件事,西晋富豪石崇与王恺争豪比富,有一次,武帝赐给王恺一株“高二尺许,枝柯扶疏,世所罕比”的珊瑚树,这样大的彩头,王恺当然忍不住要显摆给宿敌石崇看。没想到,石崇随便看了几眼,“崇便以铁如意击之,应手而碎。”王恺恨得不行,不肯善罢甘休。没想到石崇却轻描淡写地说:“不足多恨,今还卿”,命人取出自己的收藏。王恺一看,“有高三四尺者六七株,条干绝俗,光彩曜日。”王恺比富不敌,怅然自失。这么糟践东西的事未免看得人牙痒,石崇那铁如意的随手一击,到底还是倚仗着财富的雄厚。而如意既能作为爪杖解人一时之痒,又是力道不小的攻击器具,理所当然地成为古代人们随身最常带的器物之一。当然也不是人人都带铁如意这样的“武器”,有许多材质的如意可供人选择,南梁名将韦睿,在行军交战之时,就常缓带轻裘坐在车上,“执竹如意以麾进止。”

不过,开篇高窗下山僧手中握着的如意,却并不是作为用具而存在的。唐代诗人张祜在诗歌《题画僧》中这样写道:“终年不语看如意,似证禅心入大乘。”终年相对,如意俨然成为了僧侣们生活中的伴侣。虽然和尚们也不是不需要瘙痒,但这里的如意俨然已是一种带有“佛性”的法器,僧侣须手执诵经,有时如意也用来记录经文,以免在送佛讲经时遗忘,这种用途和朝堂上大臣们手中的笏板类似了。

和许多器物相似,如意到后世也没有免俗地成为了贵族们标榜富贵的工具。金、玉、水晶、琥珀、珊瑚、犀角等各种名贵的如意层出不穷于历史,你常能从史籍的缝隙中寻见,这一朝的谁谁拥有了这样一柄如意,那一朝的谁谁又拥有了那样的一柄如意。有一件好东西主人当然是更高兴更如意的。不过,当一件器物的重点以不再是器物本身,而是加在器物之间的材质修饰的话,器物本身的意蕴,就会被人们附着于上的社会信息所冲淡。唐朝韦应物有一首绝句这样说:“乾坤有精物,至宝无文章。雕琢为世器,真性一朝伤。”他说的是玉,但也可以辐射到其它品类上。自然界的各类材质被人雕琢为世器,开始只是为人所用,但当它们开始承担符号开始,许多自然性的东西就无可避免地开始消褪,我们知道物如人之意,但人是否如物之意,就不得而知了。

随着如意变得越来越名贵,而到了明清时期,如意的实用性和观赏性彻底分道扬镳,“搔杖”的功用归于“痒痒挠”,而如意开始只做它自己,专注地成为寓意着“吉祥如意”的礼品,成为我们今天所熟悉的,手柄微曲,头部呈灵芝形或云形的观赏品。自此,“一时如意价连城”。相传乾隆帝最爱如意,宫中收藏有各类如意极多。再喜欢的东西拥有得多了也会审美疲劳,臣下们只能变着法的换花样。相传和珅就曾投君王所好,送了一柄刻着“乾隆御制诗”的如意给乾隆,让皇帝很受用。上之所好,下必甚焉,可以想象,和珅一生送给乾隆、讨得皇帝开心的别致如意肯定多不胜数。不过,同样的做法却没能打动乾隆的继任者嘉庆帝。后来和珅被嘉庆抄家赐死,其中第一条罪状就是关于如意。当年,嘉庆受封皇太子的消息尚未宣布时,“和珅于初二日在朕前先递如意,以拥戴自居”的事。承载着吉祥之意的如意并不能保主人如意,只是长久以来,人们需要这样一个承着心愿的载体。

不过,正因为“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所以人们才更愿意握一柄如意在手上吧。在斜阳沿江千万山后,当他们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如意,或许会回想起人生的如意或不如意,然后在某一刻突然明了过去所有经历的意义。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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