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萍

杨萍进社区办讲座，为老人普及心理健康和防骗知识

每个骗局背后 都有人为此买单

鸟巢广场开始播放防骗广播的那天，杨萍所在的北京华龄颐养精神关怀服务中心，正巧有一个年轻人离职，大家相约着一起聚餐送别这位前同事。本打算穿过鸟巢广场，达到新奥购物中心用餐，结果，广场临时封闭，广播一遍遍响起，数不清的老人们拉着行李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不明事情原委的杨萍，还和同事们开玩笑：“走，咱们也交10块钱领5万去！”直到记者联系到她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过来，继而万分震惊。震惊的是，“解冻民族资产”骗局又死灰复燃，这个在自己十几年前开始从事社工服务的时候就出现的骗局，想不到在今天依然猖獗。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仅凭几句悠忽，老人们竟不听子女劝阻，浩浩荡荡从全国各地奔向北京。

其实，“民族资产解冻”骗局由来已久，不法分子的承诺听起来也并不高明，他们声称要筹集经费解冻一笔巨额的民族资产，事成之后再发放给会员高额分成。骗子们看似拙劣的理由，却让大量受害人深信不疑、难以自拔。在杨萍接触过的很多案例中，也都有类似的情况。

比如，有一位老太太花了三万八买了个保健床垫。女儿又气又急，无奈下找到杨萍寻求帮助。杨萍专程去了老人的家。“老太太问我为啥会热呀，我说底下放电热毯了，没法儿不热。她不信，还说自己都检查过了，没有电热毯。我说要是能让您看出来的话，他们也就不忽悠了。”

比起一些执拗的老人，这位老人的转变还算顺利。只不过，明白了真相，老人一直在抹眼泪。因为这三万八是她攒了好多年的钱。她有风湿病，收入又不高，平时为了不给子女增加负担，几乎不朝他们要钱。没想到， 一个养生床垫让老人赔进了所有的养老钱。保健药品、保健日用品……这些恰恰都是集中在健康领域的骗局类型。无论是哪个骗局，背后都有无数个家庭为此买单。老人们一旦上当，遭受的往往是财产和精神的双重打击。

缺乏子女陪伴 给骗子可乘之机

学医出身、又有心理学研究背景的杨萍分析，纵观各种骗局，老人们愿意相信那些骗子，反应出来的核心问题就是子女平时对老人的关实在是太少了。只有遇到事情的时候，子女才会挺身而出，这种关系的疏离，导致父母更愿意信任长期关心他们的人。行骗者往往都会刻意营造出来一些温馨氛围，表现出对老人的关心，这都让那些渴望心灵慰藉的老人趋之若鹜。

比如，在各类电信网络诈骗案情中,诈骗分子就会冒充亲人或熟人,利用老年人的同情心进行诈骗；或者冒充公检法、医院等工作人员,谎称子女被捕，或是遇到事故，急需汇钱，进行有针对性地诈骗,让老人们防不胜防。 

“老年人缺乏亲人陪伴和关怀，给了骗子乘虚而入的机会。因此，帮他们筑起防骗“防火墙”,亲情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力量。” 杨萍说，人的社会关系有“三圈”，最外圈是日常生活中碰到的人，对个人情感起不到太多作用；中间圈是工作的同事，最内圈则是直系家属。老人退休后最主要是失去了中间圈，这时需要家人圈来弥补，但如果是空巢老人，面临的就是“三圈”的全部缺失。 

新中国成立后，出现过几次婴儿潮，建国初期最早的那次婴儿潮，这一拨人到现在都老了，其中，长寿的老人也多起来了。老年人口剧增，如何养老，让整个社会都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但是，我们从来没想过预防养老的问题，就好像预防高血压病一样，只有按时吃药，这个病是完全可控的。反观养老，现状就是只有老人在出现状况的时候，子女才会想到赶紧去处置；没“病”的时候，往往就疏忽了这一点，所以，这也导致了骗局为什么能这么容易地形成。 “其实，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子女每天给父母打一两个电话，聊聊家常，给父母讲讲新近发生的事，让他们觉得自己没有被遗忘。”

筑防骗“防火墙” 需社会携手发力

作为社会工作者，杨萍带领着北京华龄颐养精神关怀服务中心的志愿者们走进社区，为老人们做科普讲座、心理咨询。这个中心2006年11月成立以来，已经服务了北京16区近千个社区。仅心理健康讲座一项，每年平均开展300余场，受众超过20余万人次；开展个案咨询直接受益人群近万人次。

但比起花样翻新的骗局和巧舌如簧的骗子，以及在经济利益诱惑面前，社会关注度低的社工力量，就显得十分式微了。

一次，杨萍带着志愿者在石景山的一个公园里做科普讲座。正巧那天展位旁，紧挨着的就是一家卖保健水杯的摊位。把一瓶刚开盖的矿泉水倒进水杯，晃一晃，杯子壁上竟浮出了一粒一粒的“脂肪粒”。这个“神奇”的杯子能消除脂肪，也成为最大的卖点。正在做心理咨询服务的杨萍见状一下就忍不住了。“你知不知道水的成分是什么？怎么会有脂肪出来，再说脂肪也不会通过你这个方法提取出来。要不就是水有问题，要不就是杯子有问题，绝对不是杯子晃晃就能出脂肪。” 杨萍毫不留情，当场戳穿了谎言。因为以前学医，她和对方雄辩起什么是三羧酸循环，什么是人体代谢。一开始对杯子都很感兴趣的老人，听了杨萍的解释，都觉得她说得对，于是陆续都走了。结果，“颗粒无收”的厂家当场就发了飙。最后，主办方赶了过来，主办方的负责人认识杨萍，一见面还直抱怨：“杨老师，您又干什么坏事了？”

撵走那些无良商家，对杨萍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且不说自己从事的就是为老服务的工作，同样是为人子女，这种骗局再不当面揭穿，她不知道会有多少老人上当受骗。而这也恰恰反映出来，监管的缺位。杨萍说，现在诈骗手段在逐渐升级，其实，监管部门应该重视与各互联网平台的合作，利用技术措施，进行干预和打击。另外，老人们也要增强对骗局的免疫力。帮老年人筑起防骗“防火墙”,需要政府部门和社会力量携手发力。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 刘琳 白海慧 张林 摄